只是话刚说一半就被张府家丁打断了,“秦大郎这个倒霉催的,上个月在东市撞倒了我家员外,且不说医药费养身的银子,光是我家员外那件被撞破了的云丝锦袍子就够你卖身几百次的了!”
秦灼心道只是弄坏了一件袍子就被人逼着卖女为妾,这真是既心酸又可笑。
“是了是了!”王媒婆在旁边连声附和:“张员外那件袍子可是云丝锦的,千金一尺,尚且有价无市!”
秦怀山张口便要说自己会赔,结果话到了嘴边却被秦灼一个手势压了下去。
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据我所知,云丝锦确实千金难求,偌大江南一年难出十匹,也正因为极其难得,所以只作御供之用,这张员外”
少女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片刻,而后忽地话锋一转,“张员外穿的云丝锦是从哪儿来的?”
张府家丁闻言脸色都白了白,一个个都不敢吭声了。
秦灼抬脚踢飞了挡路的一块小石子,似笑非笑道:“私下买卖御供之物可是死罪,只怕这银子我愿意赔,你们张员外没命收啊。”
“这、这”王媒婆没曾想做个媒还能摊上这样要命的事,当即就吓得两腿哆嗦,话也说不顺溜,连忙扭头就跑,嘴里胡乱争辩着:“这事我可没掺和,我、我就是做个媒的,这么大的罪名和我半文钱的干系也没有啊!”
张府几个家丁见状也惨白着一张脸,连滚带爬地跑了。
门前围观的众人见没人能从秦灼这里讨到好,匆匆各回各家,慌忙散去。
“阿、阿灼,你、这可是张家的人啊!”秦怀山愣在原地,好半天都不敢相信自家女儿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人赶走了。
他想了想,又忧心忡忡道:“张员外看上了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又被晏倾退婚了”
“爹爹不必担心。”秦灼笑着走到父亲面前,展开双臂抱了抱他,极其认真地说:“女儿长大了,以后我会保护您、孝顺您,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秦怀山红了眼眶,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好好!”
他从前在秦家当养子时过惯了富贵日子,也没什么赚钱的本事,自打被秦家扫地出门,仅剩值钱物件也被卷跑了,这日子越过越艰难,外人讥笑,女儿的性情也越发乖张暴戾,时常同人起冲突,天天闹得鸡飞狗跳。
谁知她一觉醒来竟跟变了个人似的,懂事了,也知进退。
被退了婚,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反过来安抚自己。
秦怀山越想心里不是滋味,试图安抚道:“阿灼,你跟晏公子许是真的没什么缘分,以后、以后爹再给你找个宽厚实在的夫家,不要图什么高门显贵,去小门小户过简简单单的小日子也挺好,爹只求你这辈子平安顺遂。”
秦灼心道我和晏倾何止是没缘分,不结成仇都算好的了,但是平安顺遂的日子哪里是嫁人就能求来的。
这辈子活成什么样,都得靠自己。
她在父亲满是忧虑的目光中,像是在做重大保证一般道:“爹爹放心,从今以后,我都不喜欢晏倾了。”
秦怀山心里也清楚真的喜欢一个人,哪里是嘴上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了,可他现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满是愧疚与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折腾了一早上,饿了吧?爹给你煮面去。”
“好。”秦灼笑着应声,跟着父亲一道进了厨房。
秦怀山卷上袖子,在灶台前忙碌着,生了火烧上水,白雾袅袅把他笼罩其中,一身的人间烟火味。
秦灼坐在小板凳上看着这一幕,渐渐地有了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
独在异世飘零久,才知道什么富贵荣华、位高权重,都不如家人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