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喂……”
阿沅要飘出去,然而季陵那双修长的手愣是摁在香炉上,死活不让她出来。
阿沅永远不知道季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听见他惯常的冷冽的声音中带着叹息响起:“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
他……在干什么?
……认……输??
不,这两个字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厮的世界里。
那他在干什么?
阿沅盘腿坐在香炉内,托着腮,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只觉得季陵疯了。
那头,半瞎李还客气了一下:“你重伤在身,确是老夫胜之不武,惭愧,惭愧。”
这俩……在干嘛?
阿沅忽然觉得不是他们疯了,是她疯了。
这俩有一个像是懂礼貌的人吗???
井泉童子垫着脚往里张望,冲季陵龇了龇牙后朝半瞎李道:“老大,还有一只女鬼躲了起来,可不能放跑了她!”
季陵闻言,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眼神往下落在了通体蓝色的小人身上。
香炉内阿沅腾地直起身子,后悔方才没多留一会儿井泉童子了,这小孩就是欠揍!
井泉童子胖乎乎的手指指着季陵,大声道:“肯定藏在这人身上!那女鬼狡猾的很,我去把她逮……”
“滚。”
井泉童子一愣:“……什么?”
半瞎李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别让老夫重复第二次。”
井泉童子顿了好久,看了看半瞎李又看了看季陵,咬咬牙终是跑了。
季陵收回眼神,轻笑了一声:“多谢。”
“不客气。”半瞎李高深莫测笑了一下,“看来你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省得老夫费一番功夫了。”
话落,左眼眶里的长舌犹如毒蛇吐信一般还伸出来舔了舔,阿沅瞅了一眼,浑身又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季陵仿佛跟没看见似的,他似乎有些疲惫,慵懒的靠在稻草垛上,见阿沅总想往外看也就不拦她了,索性将香炉大大方方拿出来,右手抚在上面把玩着。
闻言双睫微微低垂,掩住眸中的思绪:“早听闻先生情深不寿,为了亡妻练就一门亡灵召唤术神乎其神,传言以血浇注的召唤阵,实在令晚辈心向往之。只是……”
季陵一顿,抬眉轻轻瞥了一眼鬼半仙,“我这身天魔血召唤出来的东西恐怕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
半瞎李也笑:“是不是,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阿沅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她只觉得……别扭。
季陵两指虽然抚的是香炉,可是那一下又一下就…就好像抚在她身上似的……
阿沅此刻缩在香炉内,神魂和安魂香,和这香炉共识,只觉得不对劲极了,浑身都毛毛的,起了鸡皮疙瘩,她终是忍不住低叫道:“……你……你你你你你摸够了没!别摸了!”
季陵指尖一顿,向来阴郁冷峻的俊脸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指腹又开始自上而下摩挲着那小香炉。
阿沅也怔了一瞬,继而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都像被一层刷子刷过一般,汗毛都竖起了,幸好躲在香炉内季陵这厮瞧不见,她抱住双膝全身蜷缩成一团,坐在香炉的角落内,拼命离季陵作乱的指腹远一些再远一些,然而那一层又一层叫人头皮发麻的痒随着他指腹的滑落加之安魂香丝丝入扣的撩人香气一层一层叠了上来,阿沅有些崩溃,更多的是恼怒。
她咬了咬唇,浑身肌肤都绷得紧紧的,再次开口时,嗓音多了丝哑意还有,求饶。
“…你……你到底有完没完啊……”
尾音轻颤,像一根弦骤然断了。
那执剑的,有些粗粝的指腹恰巧落在香炉底部,闻言指尖微颤,彻底僵住了。
“怕了?”
半瞎李看着季陵霎时有些僵住的俊容笑了,心想到底是个娃娃罢了,“若你的血真能召唤出吾妻,老夫倒愿意留你个全尸,叫你死的快一些,免受许多苦楚。”
话落,半瞎李长袖轻抬,枯树枝一样的手指指向半靠在稻草垛上的季陵,独眼迸射出浑浊的光,豁口一样的嘴唇无声说了一字:“砰。”
霎时,季陵浑身上下将将止住流势的伤口骤然崩裂!血液泼墨似的溅了出来!
季陵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在了香炉之上!
忽的又地动山摇起来,阿沅勉强站稳,却见香炉的镂空处淌进鲜红甜腥的血液,这是季陵的血,她不会认错。
“喂!你怎么了!你……你让我出去!”
季陵按住香炉不说,原本终于停住的指尖又又又开始动了!
而且更快了!两指飞快的在香炉上摩挲着、抚弄着。
阿沅:“……”
阿沅倒吸一口冷气,忍着身上莫名其妙的颤意,咬牙,唇色殷红,隐约尝到了自己的血味儿,一字一字往外蹦:“你、到、底、在……”
季陵忽的开口叫了她的名字:“阿沅。”
阿沅一顿,紧接着又听到他说了一句:“傻鬼。”
阿沅:“……”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穿过,无暇深究又被一股滔天的惊怒盖过。本来还顾及他重伤未愈,不想硬闯出这个香炉的,季陵现在这个情况别说鬼半仙了,连她一只小小的画皮鬼也奈何不了,还逞什么能!
那厢半瞎李飞快地念着他的术法,衣袂无风自飞,季陵身上汩汩淌下来的血液好似会听人话一样,如飞线一般竟然全往半瞎李的方向飞了过去,在他面前汇成血筑成的巨大的阵法,季陵一双俊脸煞白,隐隐泛青,没有一丝血气。
按住香炉的手震颤着,失了力道。但仍然是哆哆嗦嗦的在其上抚弄着。
他甚至此刻还笑的出来:“……你个傻鬼,仔细看看我在做什么。”
当然笑声中全是惯常的嘲弄。
阿沅刚想反唇相讥,他又道:“好好待在里面,不用看,仔细感受,笨蛋。”
阿沅:“……”
这次他的声音低了很多,断断续续的,有点……有点气若游丝,命不久矣的味道了。
阿沅心底顿时一沉,她向来不是个易冲动的性格,尤其在这种情况,她也没辙的时候她很乐意倾听别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