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比他稍强一些,只冷静道:“不断尾求生,不单完不成任务,你我怕是要留在此间了。”
道士跟着叹气:“先去北邙山躲一躲,避开这风头再说,焉知不会有人出来趁火打劫。”
二人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神中的戒备,相偕着愈走愈远。
黛玉这一厢却有些睡不着。
回荣国府后,黛玉借口乏了回落昙院休息,便把小满叫进来细细问了一遍。可惜小满被支开了一会儿,也没听个大概,倒是从松烟口中把赵恒的身份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沐休回家时也向贾敏打听过,可贾敏只说那一僧一道不是好人,日后若是遇上了,让她定要小心。
黛玉自小心思敏感又早慧,如何不明白因为自己年岁小,所以家中诸多事情都对自己有所隐瞒。便是母亲把自己留在外祖母身边,也是权衡利弊了的。
可她如今确实太小了,就像她先前所想的那般,听话才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
在黛玉纠结又企盼的心情中,承治二十六年终于悄悄过去了。砚哥儿也如同涂氏所说的那般,由一个红皮小猴子变成了白净的胖娃娃。
他此时已有七个月大,上个月初才刚刚能颤悠悠坐起来。想是胎里调养的好,他的身子骨比一般孩子还要健壮,贾敏每每想起都要念一遍秦先生的好来。
那一僧一道这大半年来不见踪影,只可惜秦先生从此也没了音讯。
如今正是上京最热的时候,未免冯先生奔波,贾敏与冯先生商量着休息半月,黛玉索性回了家中。
她与贾敏都有些苦夏,去岁因来京时已是夏初了,家中并没有存冰,还是涂氏和荣国府匀了一些来,这才勉强度过去。
今年冰窖里都是年前起的冰,林家人口少,就是卯起来挥霍也尽够了。
黛玉尝了一口冰酪,就见砚哥儿眼睛直直盯着她,急的“啊啊”叫唤。
正想逗逗他,便见涂氏进来了。
贾敏偶然记起内库房里还有几匹怀素纱,正好能做几件衣裳,如今与柳黄在库房里翻找。黛玉连忙让人去后头说一声,又让丫鬟去把冰雪冷元子端上来给涂氏消暑。
“没什么事,不慌。”涂氏满脸笑意,不顾砚哥儿的阻拦把他抱起来垫了垫,“近一月不见,砚哥儿都有些扎手了。”
这都过了晌午了,外头太阳正烈,便是坐马车都得闷出一身汗,这个时节若非要紧事,一般人不大爱出门的。
贾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慌忙赶了过来。
从砚哥儿出生到现在,她和林海也通了好几次信,可林海未曾提及让他上族谱一事。若是无事发生便罢了,最怕的是他怕殃及妻小,粉饰太平。
贾赦领着虚职,贾政品阶低上不了朝堂,林家也无三代内的旁亲在朝中做官。贾敏如今才算明白,当初自己父亲为什么说林家这门亲事好是好,可枝叶不茂,终究独木难支。
从年后起,贾敏就托涂氏帮忙留心两淮之地的情况,也与涂氏一起赴过几次宴,均无太大收获。
巡盐御史三年一任,待到九月,林海连任的调令就要下了。要知道派往各地巡察的职务少有能连任的,若圣上真下了连任的圣旨,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
涂氏和贾敏遣去了左右,二人看了黛玉一眼,贾敏便道:“玉儿,把砚哥儿抱到里屋去玩一会儿。”
黛玉眼睛亮了一瞬,高高兴兴抱起弟弟走了。
里屋与贾敏处就隔了一道帘子,黛玉抱了弟弟往拔步床上一放,又把箱子里的番鼓儿、摇铃儿哗啦啦倒了一床给他,便支起耳朵听外头涂氏与贾敏说话。
涂氏只当黛玉还是少不知事的小姑娘,贾敏却知晓黛玉心思重,她一早便猜到父亲在淮扬处境堪忧,若她一无所知反而更会胡思乱想,因此二人并未刻意避着她。
“今日早朝,圣上召河东、长芦两地巡盐御史回京述职,两淮那边还没有动静。”说到此处涂氏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我们老爷私下说了,圣上可能想着让林大人连任。”
这早就在贾敏意料之中,她并不惊讶,只问道:“圣上如何才能打消这个想法?”
自然是有比林海更合适的人出现,抑或有人能阻止。
万籁俱静,七皇子府正房里还未熄灯。赵恪悄声进了屋子,见守夜的小丫鬟正困得头点地,听到动静慌忙睁开眼,看见是主子回来了,吓得忙跪了下来。
“下去吧。”赵恪轻声道,怕吵醒了人,声音里都带着气音。
他也没让丫鬟伺候,自己去净房洗漱了一番,便轻手轻脚进了里屋。
已至深夜,摆在几个角落里的冰盆子已经化了一大半。屋子里有些闷,赵恪拿起桌子上的冷茶吃了一盏,便听里屋里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