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小跑了半日，容湘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她指着前方一座小山头道：“凤凰，前面就是咱们的庄子了。”

牧荣淳抬头眺望，并看不出有何不同，倒是这地方，距离鉴康城确实挺远，其实都算不上是鉴康的地界了。

“离得不远了，我们走着去吧！”容湘率先下了马，随手一拍马，就将之放走了。

牧荣淳看她这般，心里一想就明白用意了，遂也跟着下马，将马放走了。

这两匹马乃是景军的，老马识途，为了保证这庄子的安全，自然不宜再用。不过……想到这里，他又难免意外，以假阿姐的心性，竟没有杀马以绝后患，而是放走了它们？

感觉她对动物比对人宽容多了！

两人向着这座小山头步行，牧荣淳听容湘大概说了一下这里的布置。

“为了隐秘，庄子建在山林中，良田倒是在山脚下，那是置产时原本就有的。不过，买下这里后，我又命人在山林中地势相对平缓的地方开垦了些，经过这几年养地，如今倒也有了些收成。”

“阿姐，为何不来此处久居？”牧荣淳问道。

他看得出来，假阿姐从无隐居山林的念头，一开始就决意住在鉴康城内，哪怕有峘闻废帝这等变故，都未曾想过避居山野。

容湘闻言看向他，又是宽慰道：“凤凰担心安全？有我在呢，无论何时总归会护着你的。”她顿了顿，又解释用意，“深山隐居固然安全得多，但于获知外界消息上就迟缓了，我总想着，能在遇事时不那么被动，留有几分选择的余地。”

牧荣淳了悟地点头，就明白先前逃出叶城、渡河南逃，乃至让牧荣勇囤积粮食应对峘闻废帝之事，她都是谋定而动的，而能做到这些，全赖于她有这样的意识。

兴许他们今日离开鉴康，也是她计划好的。

但其实他猜错了，今日离开鉴康，还真是容湘临时起意。

她为了不被他发现，仅用余光打量着牧荣淳的神情，发现此时他的情绪像是好了很多，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冷漠，这让她放心的同时，又难免叹息。

自从他们在医馆闭门不出后，这孩子就一直处于焦躁当中，表面看来一切如常，夜里却难以安眠，稍有动静就会惊起，算起来足有十多天没能好好睡一觉了。

昨夜当他提枪踏出房门时，她就知道不能再这样了。

而今天来的路上遇到那队景兵，又被人视为随意狎玩的娈宠之流，容湘一直以为，这种事对牧荣淳是个禁忌，是提都不能被提及的，所以，她极力避免着被他听到相关之事。

可现实中又哪会完全杜绝呢？

如今这个时代啊，别说南方了，就连北方那混战一团的胡人，对这种事都习以为常，尤其是因种族之故，多长得高挑白皙的显北人，在供人狎玩的歌妓娈童当中极受追捧，在权贵子弟间尤甚。

容湘想到这里就觉得麻爪，她在旁瞅着牧荣淳发愁，从先前遇到那景兵后他的反应看，他对此一直十分敏感，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步，她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让他有安全感呢？

其实，两人的认知是有偏差的。

容湘以为牧荣淳是因触及了深埋在心底的阴影而情绪糟糕、脸色奇差，却未想过他是受不了尸横遍野的血腥场景。

而于牧荣淳而言，先前在鉴康连续数天焦躁难安，一是明知峘闻废帝近在眼前，却不知具体哪日；二是变故将临，偏偏只能困守一处，这让他不禁想起了被部将斩首于寝宫的遭遇，那是种沦为困兽、无力挣脱的糟糕感觉。

说白了，就是他缺乏安全感，但这也是他从前的经历，一样样叠加造成的，并非只因为被扶兼充入掖庭所致。

“到了。”良田近在眼前，他们已走到了山脚下。

只是，两人发现前往庄子的路上有许多杂乱无章的脚印，看方向正是往庄子去了。

牧荣淳神色一凝，蹲身看了会，仰头道：“约五十人上下，离开此处不超过四个时辰，从脚印深浅看，多为青壮男子。”

容湘表情已冷，眼神流露出杀气：“哼，敢来我的地盘撒野，真是活腻了！”

语罢，她拉起牧荣淳，伸手揽住他的腰，脚下一点便掠入空中，朝着庄子的方向飞去。片刻后，两人看到了围着山庄的一群流寇，衣服杂乱褴褛，武器多是棍棒，只有领头几个拿着菜刀、柴刀之类的东西。

好在这庄子建造时就修了结实的高墙，这伙人一时间还没能突破。

容湘根本问也不问，把牧荣淳留在一棵树上，便横刀冲了上去，砍瓜切菜般干脆将他们全给杀了，没有半点犹豫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