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家挂了白,并使人向各处报了丧,赫赫有名的江左时俊---池晁,于昨夜病逝了。
大抵是早就得了大夫的话,池家治丧诸事都齐备了,所以,今日有人登门吊唁时,就发现灵堂已设好,连尸首都装敛了,只棺木未盖,供亲近之人吊唁时瞻仰遗容。
先到的,肯定是池家亲族,稍远些的也会在明后几日前来。高平池氏绵延至今,与池愔这一支联系紧密的,几乎都在鉴康附近,不存在路途遥远无法赶来之说。
面对来吊唁的亲朋,池愔作为父亲,虽不用戴孝,却需在此还礼,周氏作为遗孀亦然。
两人脸色木然,众人都当他们是悲痛过度了,殊不知……两人从昨晚起心就怦怦直跳,一边震撼莫名,一边又忍不住生出种种猜测。
昨夜先是周氏发现榻上的池晁不对劲的,赶忙使了下人去唤池愔,但那时她只以为自家夫君是病势沉重去了,还未发现旁的。
直到池愔被下人唤来,一看榻上一动不动、连胸口起伏都没了的长子,顿时悲从中来,痛哭流涕不止。
周氏哽咽着,却还是勉力提醒道:“父亲,该准备起来了,先由儿媳为夫君打理可好?”
池愔泣不成声,挥挥手让下人去准备,这才踉跄着走到榻边,想要最后摸摸儿子。
可是……这一摸就发现,手竟穿过去了,他还以为自个儿老眼昏花,熟料再碰时依旧如此,立时就惊疑起来。
周氏本就在榻边,将这一幕看得真真的,她慌忙扑到榻边伸手,接连捞了四五回,也都是一样的结果。
翁媳二人惊骇莫名地对视一眼,差点吓得夺门而出,要不是及时发现了枕边放的一封信,两人真会尖叫着冲出去的。
信上字迹陌生,内容也简短,只是说借池晁一用,请他们如常治丧,至多五年,必将还他们一个康健完好的池嘉彬。
这种情况下,池愔无法对外解释好好的儿子,怎么在重病中凭空消失了,更不能对外宣扬这等离奇的事,只好满心疑惑地开始办丧事,心中憋屈还不能与外人道也,当真是难上加难。
周氏想的就乐观些,她宁可相信自家夫君是得了高人赏识,被带走医治了,只要他能活着,旁的她倒是没那么关心。
于是,最后是由翁媳二人为“池晁”入殓的,比较神奇的是,他们抓着衣服就能把那个一碰就穿过去的“池晁”给放到棺木中,甚至一到棺木里,这人影还会变化,头发也束了、衣服也变了,两人又差点被吓掉魂儿,实在是太诡异了。
其实……这都是容湘隐匿在旁,暗中使了障眼法弄的,而池愔和周氏也不是真的胆子大,是她悄悄帮了二人一把,才让他们没有将这影子当成鬼给吓晕过去。
倒是第二日,两人再回想起昨晚之事,生生被吓出白毛汗来,要不是大白天的,那棺木中的人影也没消失,他们真的会以为是见鬼了。
池晁其人,在世时还是极得人钦佩的,交好之人也不少,所以,前来池家吊唁的人很多,即便是与之不睦的解家,解岸也带着子侄亲自来了。
“方回兄,请节哀!”解岸上了香后,走到池愔面前劝慰。
池愔,字方回。
他们是同辈人,只是池愔年长他七岁,二人少年时,文成太宰(池鉴,池愔之父)乃朝中重臣,池家自然显贵,反倒是那时的解家,名位不如池家。
时移世易,谁又能料到会有今日呢?
解岸心中感慨万分,池晁之才他亦欣赏,如今壮年病逝,实在可惜。
池愔作为亲人,对来吊唁的解家人还礼,这“节哀”二字已听了太多,远不如昨晚之事对他的惊疑刺激,故而反应平平,让人看了,只觉得他是悲痛至极,连反应都迟钝了。
吊唁后,解家人离开了池家,出门登车前,解宣禁不住回头看向了池家对面的巷子,蹙了蹙眉又散去了疑惑,他方才感觉那里有人盯着他们呢!
“佑度倒是敏锐。”戴着帷帽的池晁低声赞道。
没错,藏在巷子里偷看池家的,正是被容湘领着的池晁。
“你别看人家长得瘦弱,其实身手很不错的。”容湘瞥了眼解家的车马。
“比之姑娘如何?”池晁扬眉看来。
“这还用比?结果不是显而易见?”容湘看着他,那表情分明在说“你忘了前两日怎么离开池家的”?
“咳,那入殓的究竟是?”池晁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
看这两日来客到池家吊唁的情况,必然是没露馅的,可这位到底是如何做到没有破绽的?难道真的寻了具与他相像的尸体?
若果真如此,池晁又觉得很是别扭,那尸体最后会被埋入池家坟地,这他就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