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锦缎裙襦,宁瑶感受到赵修槿的指尖有些烫,怕是还发着热,难怪会睡到这会儿。
宁瑶懵懵懂懂地坐在东暖阁内,被赵修槿移开了纨扇。
没有隆重的仪式,没有傧相和喜娘,也没有桌宴和宾客,两人只是在东宫侍卫和宫人的见证下,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却扇礼和合卺礼。
没傅新娘子的桃花妆,却生了一张桃花面,烛光下的宁瑶云堆翠髻、巧笑倩兮,美的叫人移不开眼。
管事太监张秉得取走两人手里的合卺酒,含泪道了句吉祥话,带着宫人退了出去。
他是看着太子长到八岁的,深知太子的不容易。五岁丧母,七岁失去外祖父,皇上又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若非自小聪慧过人、坚韧隐忍,早已失去了储君之位。
宫阙深似海,人心不可测,后妃如云算计多,皇子夺权倚母族,可太子全凭一颗玲珑心,在泥泞中挖开一条水渠,势不可挡。
从辽东回来的太子已非那个夹缝求生的少年,可该守的规矩不可破,该敬的父皇不能逆,该识的人心不易窥,这种局面不知何时突围,但东宫近侍都知,太子是潜伏的蛟龙,会有冲上云霄的那日。
张秉得阖上房门刚一转身,就被夜色中的宋宇吓了一跳,“诶呦呦呦,宋将军要吓傻咱家啊。”
宋宇扬扬下巴,“你去跟殿下说一声,大婚之夜怎么也得闹闹洞房吧。我和兄弟们提了十坛状元红过来,想为殿下和娘娘举个杯。”
他们都是跟随赵修槿从辽东回来的悍将,如今在锦衣卫、兵部、三千营等各个衙门任职,全是赵修槿的心腹,都不想看着自家殿下受委屈。他们的殿下是辽东战场运筹帷幄的枭雄,实不该受这窝囊气。
当张秉得回屋禀告时,赵修槿和宁瑶齐齐松了一口气。
突来的成婚杀得他们措手不及,在彼此还不熟稔的情况下共处一室,实是难事。
发现赵修槿瞧了过来,像在询问她的意见,宁瑶点了点头,“殿下快去吧,别让将军们等久了。”
这略显催促的语气泄露了她内心的慌张。赵修槿吩咐张秉得:“去灶房催催,太子妃一日未进食了。”
“诶,老奴这就去。”
张秉得笑着躬身,快步离开。
赵修槿斜睨一眼低头绞手指的姑娘,犹豫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不必拘着,随意一些,我让你的侍女进来陪着,想要什么、缺了什么尽管说。”
宁瑶仰起头,看着温蕴俊雅的男子,忽然生出一点点的私欲,“那妾身可以将自家的小猫接进宫吗?它叫雏菊儿。”
赵修槿愣了一下,雏菊儿......依稀记得,那次在宫宴的御花园中,她抱着自己,嘴里念叨的就是“雏菊儿”的名字。
唇边荡开一抹浅笑,赵修槿收回手,“当然可以。”
宁瑶展颜,软糯糯道:“殿下快去吧,但最好不要饮酒,你还发着热呢,一会儿记得服药。”
赵修槿颔首,转身走出暖阁。没一会儿,兰儿端着两盘点心走进来,“小姐,这宫里的点心可真精致,也不知味道如何。”
兰儿是宁府为数不多知道二小姐替嫁秘密的人,深得宁瑶信任。
宁瑶捻起一块,塞进她嘴里,“尝尝不就知道了。”
兰儿吃完点心,跪在宁瑶脚边,搂住她的双腿,“小姐,你要是觉得委屈或害怕,就偷偷哭几声,奴婢替你看着人去。”
宁瑶摇摇头,“不害怕,左右逃不过这桩婚事,随遇而安吧。”
耳边传来将领们的嬉闹声,让冷清的东宫有了人气儿。宁瑶打个哈欠,眼皮子开始打架。
殿外,随着一声“公主驾到”,众人看向拱门,只见一身桃白色宫装的赵诺悠气势汹汹地跑进来,一见到赵修槿,哇的一声就哭了。
“父皇太坏了,竟然这么委屈皇兄!”
张秉得赶忙上前拍大腿,“诶呦公主啊,您可小点声,这是在宫里啊。”
赵诺悠一边哭一边抹眼泪,“宫里怎么了,我又不是没跟父皇吵过架!若非皇兄在这儿,我今晚就离家出走,十年都不回来!”
众人汗哒哒,笑着哄起伤心欲绝的小公主。
赵修槿靠在庭院的石桌前,看向自己的皇妹,又看向燃着灯的正殿,忽然觉得宫中不冷了。
而就在这时,庄芷柔带着辽东将领也出现在了东宫门口。女子浓艳貌美,却冷着一双眼。她与将领们刚得了皇帝召见,就被告知太子今晚成婚,心里仿若被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