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的风仍然有几分凛冽,阮秋色浑身瑟缩了一下,目光落在还被卫珩攥着的手腕上,一时有些愣住了。
半晌,她才怔怔地问道:“怎么死的?”
卫珩没有立刻回答。他挥手叫来了院内当值的差役,沉声吩咐道:“去叫时统领,让他把秦桂枝身上的证物都带过来。”
说罢才看向阮秋色,语气比方才轻快了些:“进去吃饭吧。”
只一盏茶的工夫,时青就带着一个被封存的小箱屉来到了议事厅。阮秋色与卫珩已经吃了些菜,只那锅鱼汤在卫珩的坚持下,又扣上了盖子温着。
秦桂枝身上的证物不过衣裳一套并些女人的钗环首饰,她身为厨娘,平日里不能如何打扮,但头上一钗,腕上一镯,都是成色上佳的金饰,镂刻成了缠枝并蒂莲纹,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倒也是十分精致的。
“王爷就别卖关子了,”阮秋色看过了证物,也无心再吃下去,急急问道,“秦桂枝一家到底是如何中毒的?”
卫珩却只盯着那镯子道:“本王记得,这镯子昨日是戴在秦桂枝右手上?”
阮秋色想了一想:“没错,是右手。”
“可桌上的筷子,也是放在碗的右边。”卫珩接着道。
“那又怎么样呢?”阮秋色有些不解,“只能说明她惯用右手啊?”
“一个惯用右手的厨娘,怎么会把镯子戴在右边?做起活来不费事吗?”
阮秋色细细回想了昨日她看过的尸体,突然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什么:“她左手腕上,有一点点红痕,很淡,我昨天没有在意。”
她看着自己方才被烫红的手腕,恍然大悟:“难道也是烫伤?所以才将镯子换到了右手?”
卫珩凝眸不语,阮秋色接着道:“可这又与她一家被毒杀有什么关系呢?”
“蒸汽。”卫珩道。
他让时青揭开了砂锅的盖子,白色的雾气混合着鱼汤的香气,缓缓升腾到了空中。
“秦桂枝一家,就死于做汤时的蒸汽。”
阮秋色似乎明白了一些,又还差那么一点,就听见卫珩说:“凶手把毒淬在这镯子的缝隙里,做汤时蒸汽升腾,凝在镯子上,又落进了汤里,就成了毒杀秦桂枝一家三口的元凶。”
“原来是这样!”阮秋色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轻呼出一口气。
她面上不禁带了些喜色,晃了晃还有些红肿的手腕:“看来我这伤没白受,到底是给了王爷破案的灵感。”
卫珩不着痕迹地将视线避开了她手上的伤处。
“喝汤吧,”他淡淡道,“刚才不是急成那样。”
阮秋色看着那砂锅里炖成乳白色的鲜美鱼汤,仍在冒着蒸腾的热气。昨晚秦家三口蜷缩在地的惨相突然涌入脑海,她顿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她讪讪地笑了笑,问卫珩:“那王爷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案情有所突破,卫珩的心情好了许多。他自己动手盛了碗鱼汤,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查那镯子。”
阮秋色没立刻明白,细细想了一回才觉得了然:“秦桂枝珍惜这镯子,才会忍着做事不便也要戴在右手,必不会让那凶手把镯子拿去慢慢下毒。所以凶手必须准备好一个一模一样的毒镯子,在她眼皮底下换掉。是不是这样?”
卫珩看着她掩饰不住小得意的神情,破天荒没打击她,一边喝汤,一边点了点头。
阮秋色长出了一口气:“这凶手行事还真是小心,若非遇上王爷,兴许就真的逃出法网了呢。”
“小心?”卫珩低笑一声,“秦桂枝烫伤左手,晚上又做了费事的丸子汤,你觉得这是巧合?”
阮秋色不明就里地点点头,又觉得不对,连忙摇了摇头。
卫珩淡哂一声:“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若有人非要促成巧合,就只能露出马脚。”
他接着道:“从镯子查起,只是因为这样比较快。”
***
派去贺兰府上的暗卫很快就来回报,秦桂枝的金簪金镯果然是当年被发配出府时的补偿。
贺兰家行事严谨,账目亦是滴水不漏。那镯子是出自京中老字号凤翔楼,是贺兰家的产业。给秦桂枝的原是一对,前两年她家中逢丧,便将一只镯子拿到当铺当了五十两。
那当铺也是贺兰家的产业,很快就传回了消息,几个月前,那镯子已经被人赎买走了。
“谁买走的?”卫珩问。
暗卫垂首道:“是莳花阁里水芝姑娘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