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布谷~”

方卓坐在被岁月磨平棱角的门槛上，听着屋后树梢上布谷鸟那久违的叫声。

茅草屋下的泥墙边斜靠着一架饱经风霜的风簸箕，好似在无声的诉说着，那早就应该已经被尘封在1988年的往事。

这一年的方卓十八岁，刚参加完高考。

“大哥，你醒啦，给！”

一个光着脚丫子身上穿着与她身材极不相符的长衣长袖，甩着两个鼻涕泡，从厨房跑了出来，抬手递给方卓一根表皮已经被烤得焦黑的红薯。

这是方卓二叔方之年家的小丫头，今年四岁，由于常年缺乏营养脸上带着菜色，不过眸子里倒是折射出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方卓接过烤红薯，将小豆丁一把搂在了怀里，狠狠在她脸上轻了一口。

记忆中，这小家伙跟自己最亲，倒是和她亲哥方尚伟怎么都不对付。

“你老爹、老娘，还有你哥呢？”

方幼樱吸吮着手指上的烤红薯渣子，似乎还有些没吃饱的样子，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回答。

“方尚伟说老娘给我生了个小妹，要罚款，躲在老虎崖的山洞里，老爹赚钱去了！”

“方尚伟早上出门说是抓鱼去给老娘补身子了，现在还没回来。”

望着门板日历上“少生优生，幸福一生”几个醒目的红色大字。

方卓想起了那发生在1988年，后世一家人不愿回忆的往事。

都是冲动惹的祸，真是让人糟心。

深吸口气，七千五百块钱的罚款，放在后世可能还不算什么，可这是外出务工一年到头省吃俭用，也只能攒下个千儿八百的1988年。

对农村绝大部分家庭而言，毫无疑问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上一世二叔为了凑这些钱，北上下了煤矿，由于经验不足又急功近利，遇上瓦斯爆炸，把一条腿折在了里面，好在是命捡了回来，落下了个终身残疾。

“小豆丁，大哥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玩儿别到处乱跑！”

方卓拍了拍方幼樱的小脑袋，起身进了屋。

在一摞课本里面，找到了数学课本，从里面取出了两张青灰色的百元大钞。

这是二叔过年靠卖粮，早早就替他准备好的大学学费，即便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二叔也没动过这两百块钱的念头。

再一次看到这两百块钱，方卓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父亲方之夏，本是十里八村儿有名的赤脚医生，一直以来靠着行医家里还算富足，也时常帮衬着方之年一家。

可是后来医改的时候，方之夏因为不认识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学符号，考不上行医资格证，被人举报无证行医，最终被判入狱七年。

而方卓的母亲也在一年之后回去了娘家，打那以后方卓就再也没见过母亲，后来好像和方之夏离了婚改了嫁，这些都是后来方卓听别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