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陆记绸缎庄掌柜周宏坐在陆家东院的会客厅里,有点心烦。
自从老爷去世,少爷继任家主以来,周宏只在老爷的丧礼上见过少爷一面。
瘦弱,还有点猥琐,不像是能干大事的样子。
这几天又有传闻说少爷在家一天到晚唱歌跳舞,没个正行。周宏就纳闷了,他到底是怎么在虎狼一般的二爷手中,抢下家主之位的?
最近绸缎庄的生意很不景气。尤其是昨天,因为一批早就交割了定金的丝绸迟迟不到,周宏到供货方去催货,对方居然说那批货已经卖给别人了,还爽快地付了赔偿款。问他卖给谁了也不说,最后竟然把他轰了出来。
那可是合作了好几年的老伙计啊,说翻脸就翻脸。往年老爷还在的时候,哪有人敢这么对待陆家。想跟家主汇报吧,听说他最近在跟陈家米店的人置气,高价收了很多粮食。
难道这个少爷真的跟传闻中的一样,是个智障?
周宏跟陆义的老班底不一样,他不是从土匪转职来的。周宏在丝绸这一行已经做了二十几年了,是个老道的商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为商之道,中规中矩是发不了大财的,要想出头,要么垄断,要么剑走偏锋。也许少爷是真人不露相呢?
周宏来得早,端着茶杯想着事,心里乱遭遭的。
不久,粮行的蒋掌柜也来了,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两人互相拱拱手,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会客厅很大,除了主位以外,还足有十来把交椅。两人坐在相对中间的位置。
接着陆家名下各车马行、客栈的掌柜陆续到达,都挑了蒋周二人下首的位置坐了。
当一股浓厚的胭脂水粉的气味传来时,众人知道迎春楼的王妈妈也来了。
“唷~蒋掌柜,最近很忙啊,好久没来,姑娘们都想死你了。”
蒋掌柜尴尬地笑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嚯!今天阵仗挺大呀,怎么周掌柜也来了。”王妈妈转身看到周宏,甩着手帕给他打招呼。
周宏看着王妈妈那张脸就没来由的厌恶,这碎嘴婆子是个墙头草,在东西两院间摇摆不定,周宏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
“妈了个巴子的!”一副大嗓门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路路顺赌坊的牛掌柜腆着大肚子进来。
“这活没法干了!”
牛掌柜说完大咧咧往贵客位子上一坐,端起茶杯一口干了,满嘴的茶叶,呸呸吐个不停。
“老子前段日子好不容易想出个好点子。赌蹴鞠,知道吧?咱镇海城人都好赌,也都好蹴鞠。我这蹴鞠赛的盘口一开,下注的流水足有几万两。光是坐庄的抽头就能赚上千两。更别说那几只蹴鞠队还是老子的熟人。稳赚不赔的买卖,家主说停就停了。现在好了,咱们不干,四海赌坊那帮小痞子干了。现在整天在老子跟前嘚瑟。要不是二爷的人都撤了,我非干死他们不可。”
周宏冷哼一声,毫不掩饰他对牛掌柜的鄙视。他操纵蹴鞠比赛结果,不知道害得多少人血本无归。东院的名声就是被这种人败光的。想当初陆家鼎盛的时候,哪里需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牛掌柜正咋咋乎乎,陆远到了。
他顶着一双熊猫眼,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走到主位上坐下。后头一个家丁抱着一叠纸。
周宏见状不禁摇了摇头,听说家主才二十岁,怎么就这么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牛掌柜端起新添的茶水又是一口干,龇牙咧嘴的也没正眼看陆远。其他的掌柜也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陆远清了清嗓子道:“人都到齐了吧,下面开会。”
众掌柜安静下来,扭头看向陆远,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我这个人呢,最讨厌浪费时间,我就直说了。东院现在正是用钱之际,今天请各位掌柜的过来,就是要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