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是一年一度的冬至祭天大典。
那日少傅大人讲课时顺口提了一嘴,虞清梧左耳进右耳出,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吃饺子的节气而已,没什么值得她上心的。再者说,冬至祭天意在祈风调雨顺,愿国泰民安,但南越这个内有奸佞外有强敌的小破国,再祭天也救不了亡国命运。
只不过后来虞清梧拿这事儿当借口,堵得虞映柳哑口无言。在回瑶华宫的路上,倒忽而被她想起某个剧情点。
祭天典礼后的冬至大宴,前朝重臣及公侯世家需出席,后宫妃嫔携皇子皇女要入宴,还有南越地方上的诸多藩王、附属国也会派遣使者前来祝山河无恙,并送上冬至节礼。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和南越对立的北魏。
但越帝却觉得北魏不派人来没关系,他们这儿还有个北魏前太子呢。哪怕太子身份被废,那也是实打实的北魏嫡长子。让闻澄枫作为北魏的使臣入宴,就能显得南越压过北魏一头,极大满足了越帝可笑的虚荣心。
于是在原文剧情当中,闻澄枫被强行带上冬至宴,向越帝行使臣礼。
渔阳长公主更是要他奏箫一曲助兴,把一国皇子当成下九流歌姬使唤,狠狠将闻澄枫的尊严当众踩在脚底。
现在虞清梧穿成了渔阳,后一件事肯定不会发生了,但前者却说不准。她便在心里盘算着,与其到时候任由越帝胡闹,让那些下手没轻重的太监把闻澄枫绑着押解入殿,不如她主动带人过去体面。
期间,虞清梧又想起她三次见到闻澄枫,少年都穿得简陋,便命司衣司按照闻澄枫的身形,赶制了几件冬衣。
直到冬至宴那日,天还没亮,虞清梧就被琴月叫醒,坐在梳妆台前。
檀木嵌珠铜镜中倒映出一张少女面庞。
说来也巧,渔阳长公主这张脸和虞清梧十四岁时候的模样完全相同。导致虞清梧在刚穿书那几天,只要一照镜子,就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身穿。
这晌,琴月和棋秋为她梳头绾发,书瑶给她描眉上妆,画芷则挑出一套款式端庄又不失明艳的华服宫装。
房门被轻轻叩了两下,外有宫女回禀道:“殿下,闻公子求见。”
瑶华宫中姓闻的男子仅闻澄枫一人,因为他的身份委实尴尬,虞清梧索性学着历史上战国时期被送去他国当人质的氏族,命人唤他公子。
但自从那天虞清梧给他送药后,两人各居瑶华宫正殿和最偏僻的小院,再没见过面。闻澄枫突然来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让他进来。”虞清梧懒洋洋开口。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房门被推开,少年目不斜视走到她面前,脚步稳健。
虞清梧不禁问道:“伤好了?”
“好了。”少年回答。
声音干净澄澈,带着三分男孩未变声之前才有的软软糯糯,看来风寒也完全好了。
虞清梧续道:“冬……”
“冬至宴,我要做什么?”
虞清梧启唇第一个字就被闻澄枫打断,少年响亮嗓音生生将她慵懒声线压制,惹得虞清梧忍不住转头看去……一身黑,闻澄枫从头到尾穿了一身黑。
除掉他头发末梢被寓为不详的一截醒目暗红,浑身的打扮里没有半点其他颜色。
虞清梧嘴角抽了抽:“你就准备穿这身入席冬至宴?奔丧呢?”
后面三个字几乎是顺口而出,口气含笑险些没绷住人设。
偏偏也不知闻澄枫是听懂了她的玩笑,还是没听懂,一本正经地反驳:“奔丧是穿白的。”
虞清梧:“……”耿直Boy实锤了。
但话说回来,穿一身黑入宴是当真不合适。万一被哪个存心刁难的在御前借题发挥,可想而知会有多麻烦。
而虞清梧分明记得,那日司衣司送来的衣服,她每一件都掸开瞧过,里头并没有纯黑打扮。今天这身穿搭,倒像是少年把每套衣裳的黑色部分单独拎出来,再凑一起而成的。
虞清梧瞥了眼画芷给她挑选的华服,朱红曳地望仙裙,色灿如夕霞,活泼明朗。
忽而灵光乍现,说道:“本宫记得,司衣司上次给你送过一件襟口镶银丝边流云纹,窄袖缀绛红缎边儿,腰配玄色束带的常服,回去换那件。”
闻澄枫眼眸闪了闪:“长公主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以为她只是随口吩咐下去而已。
虞清梧微愣,惊叹于少年敏锐的观察力。她本来确实只动了动嘴皮子吩咐,但后来又怕司衣司的人扒高踩低,听说是给闻澄枫制衣就不好好干活,于是便让他们制完成衣后先拿来自己过目,以防粗制滥造。
却没想到直接被闻澄枫看透。
虞清梧端坐铜镜前,睁着眼睛说瞎话:“本宫那日偶然撞见司衣司的人,随意看了一眼,有点印象罢了。”
闻澄枫望着镜中那双隐有闪躲神色的眼眸:“随便看一眼,就记住襟口是银丝流云纹,袖口是绛红缎锦。”
“长公主的记性可真好。”
虞清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