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贤妻良母(2 / 2)你为何要装B首页

他发现自己还在想梁颂。

看刘姨和梁颂相处起来的样子,他们的关系挺好的。刘姨还说他们“经历相似”,怎么相似?

难道梁颂家里也有走失的亲人?

可他不是父母双全吗?

一阵“呼呼”的夜风吹过,打断苏乐生的思绪。他放慢脚步拢了拢校服的领子,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和自己亦步亦趋的脚步声。

苏乐生警惕地停下脚步,侧身闪到高大的行道树背后。

脚步声跟着停了下来。

半残的月亮隐在云层里,一行夜鸟呼啸着掠过头顶的暮色。苏乐生的心悬到了心口,却在这时听见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是我。”

苏乐生松了口气,从树后转出来看着梁颂。

【去五步亭不走这条路。】

“我知道。”梁颂勉强地笑笑,眉眼低低地压下来,“但是我今晚回不了家了。”

苏乐生疑惑地看着他。

梁颂说没说话,苏乐生的视线下移,逐渐落在他那深深锁骨处,两道深紫色的、巴掌长的淤痕上。

【怎么弄的?】苏乐生的眼睫颤了一下,移开目光。

“没事。”梁颂的声音很低。边说着边把校服的拉链往上拉了一点,正好挡住那处伤痕。他没明说打他的是谁、又为什么打他,但苏乐生直觉是那批讨债的人。

苏乐生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无论梁颂给自己的观感再怎么像一匹狼、一个经验老到的猎手,他也终究是个不到十八岁的高中生。

而那帮讨债的,苏乐生太了解他们了。一旦他们看不惯梁颂、或者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随便做点什么都能把他逼得毫无退路。

【你父母呢?】

“他们在外地,管不了我。”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苏乐生问完这句话才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因为会问别人打算怎么办的人通常都有帮助对方度过难关的能力,而他自身难保。

“就……找个地方凑活一宿。”梁颂强打起精神看着苏乐生。

苏乐生的羽睫颤了颤,直觉他还有后半句话,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明说。

苏乐生垂眸,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梁颂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一长一短地交叠着又分开。从沙县小吃到筒子楼下的路程不过十分钟,苏乐生却好像觉得过了很久。

“晚安。”

走到楼道沙发边的时候,梁颂忽然对苏乐生说。

苏乐生怔了一下。

【晚安。】

他打字回了梁颂一句,开门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看见梁颂把书包枕在脖子底下,高大的身子像上次一样在沙发上蜷缩起来。

“收购:旧冰箱、旧彩电、旧手机、纸皮废铁、元宝糊……”

老李蹬着循环播放收废品广告的三轮车在附近盘桓,他破锣似的嗓子伴随着《可可西里的牧羊人》的歌声凄凉地响彻云霄。

苏乐生叹了口气,捡起楼道里不知谁扔在那的饮料瓶,关上家门。

夜里的风很大,“呼呼”地从走廊外灌进来。不知哪户人家的窗户被吹坏了,室内传来几声暴躁的脏话和一阵叮叮咣咣修理东西的声音。

不一会儿那声音平息下去,208的门开了。

苏乐生抱着一床旧毛毯走出来,替梁颂把被踢到地上的校服捡起来,把毛毯搭在他身上。

梁颂睡得还真死,他动静这么大都没醒。不过这样也好,苏乐生松了口气往回走,家门“喀哒”一声关上时,躺在沙发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身上的毛毯很柔软,还带着属于小哑巴的茉莉甜香。苏乐生的发情期过了没贴抑制贴,身上的味道没了阻碍,几乎浸染进毛毯的每一丝纤维。

梁颂把鼻子埋进毛毯之间深深地嗅。

第二天是周末,清晨天一亮,苏乐生出门买菜刚打开门,就看见一张元气满满的笑脸。

“早上好。”

梁颂站在楼道里,漆黑的眼睛亮亮的:“谢谢你的毛毯,很暖和。”

【什么毛毯?】

苏乐生窘了一下,想从梁颂身边直接走过去。

“啊,昨天晚上不是你给我的毛毯吗?”梁颂一怔,眼里亮亮的神采黯淡下去,“我还以为是你给的呢……”

【是我给的。】

苏乐生原本不想承认的,可看他这副失落的样子不知怎的又忍不住说了实话【别弄脏,回头还我。】

“我不会弄脏的!”梁颂立刻又笑了,跟在苏乐生身边下楼,路过那张沙发的时候伸手拿了什么东西,“对了,这个给你。”

一样方方正正的硬物被塞进苏乐生怀里。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上下册的人民文学出版社《红楼梦》,崭新的。

“语文老师上次是不是说小测要考前十五章的内容,还要检查每个人有没有买书?”

像是怕苏乐生不肯收,梁颂又补了一句:“我路过书店看台打折才买的,不贵。”

其实初中的时候,苏乐生就在图书馆里把《红楼梦》看过好几遍了。

语文老师嘴上说要检查大家有没有买书,但他知道苏乐生的情况,到时候没书也不会为难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苏乐生没把这些话告诉梁颂。

【谢谢。】

外面有点下雨,他仔细地把书装进买菜用的塑料袋里揣在身上,下楼的时候,一只小小的橘猫不知从哪里蹿出来,吓了他一跳。

苏乐生作势要追,小橘却早已一溜烟躲进不远处的楼洞里,隔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在停得横七竖八的自行车和电动车之间冲他骂骂咧咧。

要在往常,苏乐生根本懒得和猫斗气。今天却莫名觉得这小家伙嚣张得好玩。他从地上捡起一颗玻璃弹珠,摘下头上的发圈绕在指尖当做弹弓,往小橘的方向打去。

小橘吓得跳起来。弹珠“骨碌碌”从它脚下滚过,落进看不见的黑暗。

它愣了一下,骂得比之前更大声了。

苏乐生忍不住抿了抿唇,拍拍手转身。

“它怎么叫得这么……”

梁颂跟着下来,望着声嘶力竭的小橘蹙了蹙眉,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片刻后他放弃了:“怎么这么难听,这是猫?”

【习惯了,它妈妈就是这样。】

“你还认识它妈妈?”

【它妈妈外号叫喇叭,附近叫声难听的都是它的孩子。】

“喇叭?”梁颂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失笑,“这名字谁起的,还挺可爱。”

【不知道。】

“挺可爱”的苏乐生又是一窘。他让梁颂别跟着自己,买完菜抱着两本书走到家里,后知后觉地感到被雨打湿的头发有点碍事,抬手拢住头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发圈又不见了。

奇怪,总不能是被小橘吃了吧?之前买的一大包发圈已经用完了,苏乐生边拿毛巾拢住头发边想。

梁颂就这么在苏乐生家的走廊上住了下来,时间未定。每天早上苏乐生背着书包出门,都能看到他在楼下等自己。

一开始,苏乐生不肯让梁颂跟着自己,没过两天这个“原则”就放宽了,变成梁颂不能在公交车上挨着自己坐,再然后,就变成梁颂不能在学校里和自己说话了。

和之前不一样,苏乐生的这条“原则”雷打不动。刚开始的时候,梁颂总是委屈巴巴地问苏乐生为什么不肯理自己。苏乐生不回答,他慢慢地也就不问了,“听话”地在学校里和苏乐生保持着距离。

甚至连楼道里的沙发也不住了。

这下,苏乐生反倒觉得有点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