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颂轻笑一声,松开手。
于是苏乐生得以从梁颂身前方寸的空间里逃出来。他整理了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带任何情绪,在手机上打字。
【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
梁颂不大熟练地对苏乐生打了几个手势。苏乐生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对自己打手语。
【你怎么会这个?】
“看书学的,做得还行吧?”梁颂眼睛亮亮的,好像在等着苏乐生夸自己。
【走开。】
“你心情不好?”
【没有。】
【怎么不接着和张雪聊天?】
苏乐生本来不想多话,实在忍不住补了一句。
梁颂一怔。
他又笑了,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苏乐生从眼尾到耳根泛起的绯色。
苏乐生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看见梁颂一步一步地朝自己靠近,周身空气里的木质香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得浓郁,几乎让他呼吸不畅。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你身上的?
“酸酸的。”
苏乐生愈发不解。他心里逃离的欲望愈发鲜明,身体却半寸也挪动不了,手脚发软。
“你是不是吃醋了?”
……什么?
苏乐生不知道梁颂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说这种话。他别过头去不理人,却愈发暴露通红的耳根。
“我不就是抢了你的饼干吗,吃饼干的醋,真有你的。”梁颂却好像没意识到苏乐生在想什么。他摇头笑笑,把搁在洗手台上的奶茶和饼干推到苏乐生面前。
“喏,知道你爱吃。我一下都没动,都给你。”
苏乐生:……
吓死了。
他还以为……
【梁颂。】苏乐生哭笑不得地打字。
“嗯?”
【我十七岁了,不是七岁。】
“我知道,哥哥。”梁颂唇畔和眼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刚才砸到腰了吧,要不要紧?”
【没事。】苏乐生被“哥哥”这个称呼弄得晃了晃神,耳根子又开始发烫。
“砸那么重还说没事?让我看看。”
苏乐生下意识拒绝,可梁颂根本没打算征求他的意见,伸手把他按在洗手台边,另一只手朝他的腰际探来。
苏乐生惊慌地伸手去拦,却慢了一步。
腰际一凉,他纤细的腰肢就暴露在梁颂眼前。苏乐生的脸“腾”一下烧红了,他还想挣扎,却被梁颂抓住双手。
这个姿势本就对苏乐生很不利,手一被禁锢,他就彻底使不上力了。
只能任梁颂看着自己。
眼前人的神情里带着此时不该有的专注,这让苏乐生觉得更加羞耻。
他轻颤着羽睫转过头,不去看梁颂的眼睛。
平时看不出来,梁颂现在才发现,苏乐生比他在擂台上看到的还要瘦,却又不显得嶙峋。大概是打拳的缘故,他的腰是韧的,莹白肌肤下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顺着突出的胯骨隐没进看不到的地方。
梁颂喉结滚动,目光没来由地晦暗了几分。他指着那片可怖的淤青,声音微沙地问:“淤青底下怎么还有伤?”
【之前弄的。】
苏乐生的心颤了一下,轻轻把手挣出来,对梁颂打手语。
“什么时候弄的?”
【不记得了。】
他的神情黯淡下去,多年前那些陌生男人抽在自己身上的拖鞋、衣架和皮带伴随着声声打骂灌进脑海,让他脊背发凉。
“痛不痛?”
梁颂端详着那些伤疤。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抽过,又没好好养护才留下来的。看上去已经愈合了数年,和新生的血肉融为一体,变成消不掉的印记。
【也不记得了。】
也对,苏乐生没有痛觉。
梁颂叹了口气,语气越发沉下来:“那这些新伤呢?”
是在拳场里带上的,但苏乐生不想告诉梁颂。
他眼前莫名地又浮现出张雪的身影。她穿着校服,一头黑发利落地扎起来,看上去干净又清爽,一望而知有一个温暖的、环境良好的家庭。
相形之下,在环球大厦打/黑拳这种事显得那么不堪。
苏乐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她比,只知道自己被比下去了。
在学校里,他很少被什么人比下去。
他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