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瞪眼道:“人都说六十老童生,你才多大,读了几日书,便自傲成这样。”
宝玉辩解道:“并不是自傲,只是想去考下看看,纵然不中,好歹也是见识过了,日后也有进益。”
贾政听宝玉说了这话,很是吃惊,关于自己这个嫡子,印象里都是一副酒色之徒的做派。之前说去读书,他心里还是很不当回事的,如今能说出要去科考的话,怎么能不惊讶。
想到这里,贾政语气和缓,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用一级一级的考上来。你在多读几年,到时直接在京城参加会试就是了。”
宝玉道:“如今孩儿年幼,与其一味呆在家里,不如出去考一考,若是不中,到时再参加会试也是一样的。”
贾政素来以不能正经科考授官为人生第一憾事,如今见宝玉有如此想法,旧□□迫贾珠用功的架势又有重新兴起的趋势,板着脸道:“你既然有这等觉悟,日后更须勤以用功才是,前头传你如何如何上进我也不管。但从今日起,每日练十篇大字,晚间来我书房,将白日所习功课讲与我听。若有一日懈怠,你也不用再来我面前,再提读书的事!”
宝玉连连答应。
此后几日,贾政常常考问宝玉,回答时稍微有些迟疑,少者一顿骂,多者恨不得打。不过几日,宝玉便有些消瘦,心里苦笑道:要不是自己见过最险恶的嘴脸,立志要振兴家族,不然,谁愿意受这般的罪。怪不得前世自己百般不愿读书。
贾母见宝玉这些日子总往外头书房跑,一日比一日消沉,把贾政喊来一顿骂,又是一番把儿子当仇人,要逼死的言论。骂的贾政又跪又哭,但宝玉的日子总算好过了些。
过了几日,宝玉就让人收拾行囊,慢慢的把他要去金陵的消息传了出去。不说贾母,便是王夫人也十分不愿。在荣庆堂拉着宝玉的手直哭:“老太太,宝玉才多大,老爷怎么能这么狠心,让他去金陵这么远的地方。”
贾母早就气得说不出话来,敲着拐杖高声道:“来人,去把他老子叫来!”
宝玉连忙制止,安慰贾母王夫人道:“是我自己要去的,老爷还没答应呢。”
贾母道:“你别替你老子说话,定是他在背后唬你。你别怕,有老祖宗在呢。”
宝玉十分无奈,坐在脚踏上,伏在贾母膝头,道:“老爷也不愿孙儿去金陵,但是已经决定走读书科举这条路,那就要一步一步考过来。珠大哥哥、东府敬大伯当初也是这般过来的。难道孙儿不能再走一次?”
不提还好,一提起贾珠王夫人就泪眼婆娑,捏着帕子哭道:“你大哥哥当初那么康健的一个人,还不是说没就没了?你姐姐又去了宫里,儿啊,娘就只剩你一个了,金陵山高路远,若有个什么好歹,你让我可怎么活啊。”
贾母摸着宝玉的头道:“你若真想科举,咱们家也是勋贵出身,到时直接在京城考不也是一样的吗?”
宝玉站起身,对着贾母王夫人各行了一礼,道:“孙儿大了,总要出去的。我知道,老太太太太是担心我,在外面受了委屈。可金陵是咱们老家,老宅、族人都在那里,家里每年要往南边去几趟。哪里委屈我了。别的不说,单就扬州林姑父那边,难道就不会照顾我不成?”
贾母一时无话可说,又想起金陵那边亲故遍地,有些犹豫。王夫人见状,急道:“家里又不缺你一个当官,你只安安心心的呆在我身边就阿弥陀佛了。”说完,殷切的看着宝玉,眼里满是期盼。
宝玉梗着脖子,道:“太太就让我去吧,早日去还能早日回来。”
王夫人又看着老太太,指望贾母能反对。贾母叹了口气,道:“宝玉有这般志气,老婆子还能拦着不成?什么日子启程?”
宝玉见贾母松口,欢喜道:“还没与老爷商议呢。”
贾母听了,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也别管了,只好好读书便是。剩下的自有你太太凤姐姐料理。”又对王夫人道:“快别哭了,以前只嫌我太宠着,如今宝玉要上进,你怎么反而拦着?收拾好行李,打发他上路才是正经。”
凤姐早就在一旁听了好大一会儿,她才不管别人心里的思量,只等结果出来,她再去办事。这时正是她登场的时候,只听凤姐安慰王夫人道:“哎呦,宝兄弟要去考试,太太应该高兴才是,过几个月回来的可就是一位举人老爷了。只可惜我们家二爷读不进这劳什子书,不然兄弟两个一起去,说起来面上也有光啊。”
贾母笑道:“我瞧着,倒不用琏儿去,就你这嘴皮子,也可以去跑跑腿。只怕还要被人打出来呢。”
凤姐道:“凭老太太取笑去,我去巴结巴结宝玉去,宝兄弟,到时候回来当了举人老爷,可别忘了凤姐姐为你跑前跑后的,这也是一封功劳啊。”
一句话,把王夫人也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