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偏房门前,苏子卿踌躇了良久。待将脸上的表情,已经控制地再看不见垂涎的端倪后,苏子卿放心地一把推开了门。 苏子卿心里忐忑无措,犹豫了许久,才伸脚踏了进去。 这房间前些天让抱琴打理过,苏子卿还不曾进去。一踏脚进房就见里面装潢恶俗,就差拿金砖砌墙,红绡铺地了;肉疼地苏子卿的心一揪一揪地。 苏子卿暗声骂:“孤的俸禄......” 李昭仁坐在那捻金线的红缎拔步床上,一旁正有侍女相侍,他便端着酒,一杯杯地喝着。 因喝了些酒,他本就艳丽的脸更是添了三分的颜色,唇如三月桃花,侧脸轮廓深邃,似用冷色素线所勾勒出的一般寡明淡淡。 李昭仁挥手,那两个侍女便应喏退下。 苏子卿为不教美色所迷,连忙悄悄地掐了一下大腿,疼痛顿时让自己清醒了些。 李昭仁不看苏子卿,也不同她搭话,弄地自己一个人杵在这儿真是尴尬莫名。 为了打破僵局,于是苏子卿假意咳嗽了声,示意房里的人反应过来自己的存在,可是却没人搭理。 苏子卿:“......” 苏子卿很尴尬,可是却又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尴尬。太傅教过苏子卿,不论面对怎样的境遇,怎样的场面,她都得默默地装高贵,装淡定,装涵养,简称“三装”。 开始还不适应,可是随着日久天长,苏子卿终于练就了一身神功! 说好听点,是面临泰崩不变色,说难听点,叫“三装”神功。 说法不重要,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苏子卿能时时刻刻保持着淡定,也就是装,便就是一个能让众位大臣挑不出毛病的好太女。 于是苏子卿也冷冷地一负手,抿着嘴看着李昭仁不语,心里小人炸开了锅,“你给我难堪,我也给你难堪。来啊!互相伤害啊!” 在一室的沉默和尴尬中,李昭仁安静地端着酒樽半天,突然不知抽了什么风,一把将酒盏掷于地上。 苏子卿吓了一跳,险险闪步躲开,才不至让酒水洒在衣衫上。随后愕然问他:“将,将军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李昭仁蓦然上前,定定瞧着苏子卿。 见他脸上阴着,周边气压骤降,苏子卿刚要开口:“李...”随他广袖翻扬,“咚”地一声,苏子卿就已被李昭仁揪着衣领按在了桌上。 苏子卿错愕半天,心里只余一阵愤懑。 娘的!房间里明明那么大动静,那些暗卫们都跑到哪儿去了?一个个是不是不想干了! 李昭仁冷然而笑,一掐苏子卿的脖子,苏子卿第一次恨自己这毫无武艺在身的身子,战战兢兢又愤怒之余,便听李昭仁说道:“别看了,我李昭仁想做什么,岂是几个暗卫就可以阻止的?” 李昭仁眼睛仍是看着苏子卿,手往后一挥,几个暗卫便从四周软软地倒了下来,想是让人给点了穴道。苏子卿身边的暗卫武功可都不简单,除非是用不一般的手法,否则普通的点穴方式都点不住他们的穴。 这李昭仁竟然能点住他们的穴,那可不只是武功高强那么简单了,而是武功奇诡。 苏子卿暗暗倒吸一口凉气,不禁暗自心悖,揣测对方究竟是有何目的? 尽管居于人下,但苏子卿肯定李昭仁并没有杀她的意思,不然他早就动手了;而且李昭仁若是真伤了自己,任他武功再高,也是无法全身而退。打定了主意,苏子卿再不害怕,于是憋了一口气好半天,苏子卿猛地颤声而道:“你,你放肆!” 可惜这种色厉内荏的姿态似乎让他十分不屑,李昭仁看了苏子卿一眼,冷冷笑道:“怎么?不满了?有本事你杀了我,叫人拖我出去砍了我啊?李某又不怕死,在沙场上赴死杀敌我还有什么没有经历过的?” 苏子卿快哭出来了,自己也想命人砍了他,可李昭仁这种级别的高手哪里是自己东宫那些侍卫可以对付的?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她这个软的若是遇上了不要命的,可该如何是好?...... 苏子卿打着以理服人的旗号,惴惴问道:“将军你为何要如此......可有难言之隐?容将军与孤一说?” 李昭仁看苏子卿半晌,讥诮而笑了:“呵,我当大晏的皇太女,会是什么厉害人物呢,弄了半天,竟只是个窝囊懦弱的废物!” 苏子卿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也不是一个清高自傲的人,然苏子卿却是一个好面子的人。一个小小的侍郎对着她大呼小叫动手动脚,传到朝堂上去,这脸面该往哪搁。 “李良娣!”苏子卿深吸一口气,以此强调他,认清自己的身份。猛拔高了声音:“位居孤下,对孤动粗,其罪,当斩!” “你斩了我呀!”李昭仁闻言却是不惧,大有一种已经破罐子破摔之势,他冷冷笑道: “李某今日作出这个决定,就没想着会活着走出这个门。杀头不过碗大个疤,二十三年后,李某还是一条好汉。反正,我便是死,也不要伺候你!” 李昭仁上下牙齐打战,一席话说地是声情并茂。他以一副死也不从的姿态揪着苏子卿衣领。那表情活脱脱似一个势守清白的贞妇烈女,似是不给他立贞节牌坊就誓不罢休了。 苏子卿还在愣怔,却猛地见李昭仁将桌上酒壶徒手一捏——顷刻,酒壶碎了,酒液顺着李昭仁的手倾落了一地。 目瞪口呆完后,苏子卿,以防李昭仁发疯伤到自己。苏子卿,堂堂大晏国的皇太女,此刻正欲哭无泪地小心翼翼道:“李大人......” 秉着大丈夫能伸能缩的至理名言,苏子卿斟酌了许久,哭丧着声音,终是将对李昭仁的称谓一连抬上了好几级,“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苏子卿突然就想起了父皇说的,要忍。 父女情深,从小苏子卿对父皇,就有种近乎盲目般的信任。 于是,苏子卿忍了。 且苏子卿再也维持不了自己的三装神功了......她孤负了太傅对自己的期望...... 三装神功的前提就是保住小命,小命眼看不保,自己还装个球! “李大人......”苏子卿战战兢兢地拉开李昭仁的手,在他的桎梏下退离,然后默默示弱着后退:“有什么话,咱好好说不成吗......” 坐回榻上,李昭仁看着苏子卿,冷冷笑着,道:“尽管放宽了心,我不会要你的小命。” “呃...是...是......”苏子卿唯有唯唯诺诺,点头如捣蒜。 李昭仁又道:“我只是...想跟你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苏子卿愣了一下,连忙又强挤出了笑脸:“这个...好说,好说!只要李大人要求合理,在外人面前能给孤应该有的面子!孤都能应允!” 李昭仁看着苏子卿这副胁肩谄笑的模样,脸皮不禁抽了一抽。恐眼睛受到了玷污,赶紧闭眼转过脸去:“这是自然的,该有的分寸我都会有的。” “那...李大人是想要什么?” 李昭仁想了一想,才道:“你我明面上是夫妻,但你我只在人前充作恩爱就好,在人后......你我各司各事,同房不同床。” “...孤跟你不是夫妻......你只是给我暖床的良娣......”苏子卿无奈提醒。 “什么?” 听到“良娣”这两个字,李昭仁脸上阴郁之色顷刻闪过,他阴阴盯着苏子卿,“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 “我什么都没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苏子卿无奈。 李昭仁点了点头,放缓了声,道:“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东宫,来日我早晚都要走的,所以你不必担忧我会影响到你的一切。” “是...是......”她口里答应,心里想,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太好了! “还有一个......” 李昭仁话没说完,就已一歪身,手臂枕于脑后靠在榻上。他想了想,然后闭上那双艳色逼人的凤目,叹了口气道:“我要说的,暂且只有这些了,剩下一条,等我想起来再说罢。” 苏子卿忍不住要提醒李昭仁:“那我今晚睡哪......” “关我什么事?”李昭仁猛地抛给苏子卿一个冷眼,吓地她抖了一下,连忙惴惴地闭了嘴。 要是去别的房间睡恐怕也不行...门外有多少人看着呢,要是让人知道自己跟李昭仁并没有同房,虽然不会出什么大祸,却也会给人生来不少话题,到时候还是个麻烦......想了想,苏子卿只得无奈找来另一套被褥,在地上打了层地铺,将就着过了一夜。 ...... 一觉睡醒,苏子卿早早起来,就见李昭仁仍然躺在床上睡地似乎无知无觉。还穿在身上的红色衣衫歪乱不整,一头柔顺的长发散乱榻上,虽然颓乱,却有种慵懒肆意的美。 可苏子卿却看得连连蹙眉。 这可成何体统...... 苏子卿在众人面前一向是极循谨的,素来衣正发严惯了,十分见不得这种松散不规矩的模样;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替他将滑出胸口的衣襟拢上去。 不过苏子卿也不敢太苛求李昭仁,李昭仁少时就住在军营里。军营那里日子艰苦,聚集的士兵又鱼龙混杂地;除了上战演练时,谁也不会像京中的人一样以各个条理束缚自己的言行举止。 苏子卿敢说,就是京中风姿最高华的世家第一公子贺云淮,长住军营后,也不一定还能保持风华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