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庭自觉不是个太纯情的人。
她上辈子死的时候成年好几年,虽然阴沉到无人问津,当时的社会开放大胆,就算是不可言说的小片片,她也偷偷看过。
这辈子又多活了一百多年,沈月庭以为,自己早就老僧入定,满心只剩修行,再无爱情。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会儿自己的那颗小心脏会像逢春少女一般,扑腾跳跃个不停。
可她真的可以吗?
当然不行!
一盆兜头的凉水把她浇得清醒过来,她狠狠后退一大步,撇过脸上的红晕和窘迫,同时脑海里义正言辞地大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民主和平……
脸上的热度总算降下来,沈月庭偷偷去看顾长宁,却见人一脸自然,迎上她的目光,还笑了一下。
眸光潋滟,睫毛轻摇,当真是秀色可餐。
“咳,这里不宜久留,我们继续走吧。”
妖兽的鲜血和尸体很快会有其他野兽前来分一羹,但即使这样,沈月庭还是在战场边缘打扫出一条干净的道路,即使有人路过,也不会因为误闯而被迅速围攻。
顾长宁看到那条小道时,眸色深了深。沈月庭耸肩一笑。
赵楚义三人一直在后面远远跟着,没有拉近距离。
“你觉得他们还会感激你吗?”顾长宁抬步往前,脚步毫不犹豫地碾过一只妖兽带血的皮毛,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沉,但也分辨不出来究竟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沈月庭把人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躲开妖兽的尸骸:“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道:“我又不是依附他们的心理而活的,他们喜不喜欢,只要我不在意,根本无所谓。我做这些事情,为的只是问心无愧,顾长宁你也是,和我好好学学,你以后会遇到更多的人,对那些不重要的,根本不用耗费太多心思。”
“这样吗?”
“当然!还有,其实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们都能选择性忘记的,当你的记忆翻新,被新的事物代替的时候,整个人都会焕然一新的!”
沈月庭努力地给他传播人生哲理。
“如果,忘不掉呢?”顾长宁的嗓音低哑凝沉。
那些过往,骄傲的,屈辱的,不堪的,痛苦的,一点点拼凑出了现在的他,他忘不掉,也不可能忘掉。
沈月庭脚步一顿。
她转过身,眼神坚毅地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顾长宁,缓慢却坚定地我逐渐他的手腕:“如果真的忘不掉,那就找一个人和你一起承受。我说过,会一直保护你。”
沈月庭站定,静候着。
从第一面起,顾长宁在她眼里就像是披着满身伤痕落单的小兽,伤痕累累身体虚弱,却在察觉到他人视线时,还会立即龇牙亮出利爪。
他应该受尽了苦难,所以眼里生的希望极其浅薄。可隐隐约约间,她还是能感觉出,他内心的最深处,仍然拥有不甘。
他有想过要踏平蹉跎,想要站到风光之巅。
沈月庭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但她期待,他会向她敞开心扉。
她可以帮助他。
顾长宁的思绪停滞了一瞬,脑海里空荡荡的像是瞬间被清空,但又像是被塞得过满,思维模式全部卡顿。
他能相信她吗?
顾长宁躲开视线,满心讥讽。
他的生命充斥着谎言,她认识的从来不是真正的他,又何来救赎?
他早就注定了,在这片深渊里,越堕越深。
他的世界没有光,也不再期待光。
***
跌入新幻境的第八天,沈月庭终于见到了其他人。
“凌霄师兄,赵盈师姐!”
对面的队伍足足有十人,皆是五大门派之一靖云派的弟子。
赵楚义三人远远察觉出师兄的痕迹,立即赶了上来,三人仿若劫后余生般的兴高采烈。
褚凌霄性格沉稳,见状安抚完三位师弟后,抱拳朝沈月庭道谢:“多谢沈师妹这几日照顾三位师弟,等出了幻境,凌霄自会禀告师门亲自登门道谢。”
沈月庭无所谓地摆摆手拒绝,褚凌霄却仍然坚持。
不同师门相见,考验的也是社交礼仪。
沈月庭礼节性地应下后,再度拒绝褚凌霄同行的意见,这就准备带顾长宁离开。
“谢什么谢,这些天能活下来,靠的还不是我们自己机灵。”站在队伍后排的赵楚义哼唧,声音不大,但修士五感灵敏,他一出口,一字一句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