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抬头,眼前忽地一暗,身上重重压了个人。
是个黝黑粗壮的北凉士兵,正咧着黄牙冲他笑。
“你做什么!”他惊得脱口而出。
对方用大手捏着他的下巴,笑得阴恻恻的。
“小蹄子有几分姿色,心就野得很,成天不老实。待老娘好好治治你,就不老想着跑了。”
军中女子粗鄙,一张口气味大得很,熏得他一阵反胃,本能地偏开头去,干呕了两声。
脸上立刻挨了重重一个巴掌。
“什么破烂货,也跟老娘矫情?老娘肯弄你,是给你脸面。”
说着,就不管不顾地,伸手来扯他的衣裳。
崔冉脸上火辣辣地疼,咬紧了牙关,拼力护住自己的前襟,那士兵扯了几下没扯开,便越发暴躁,拳脚劈头盖脸地往他身上落。
他听见墨玉在喊:“混账,你们放开殿下!不许碰他!”
一抬眼,正见墨玉被另一名士兵掐着颈子,提在半空,犹自哭叫踢打,忽地狠狠一口,咬在那士兵手上。
“妈的,”那士兵猛然甩手,将他丢在地上,“活得不耐烦了。”
说话间,手起刀落,墨玉陡然就不动了,大股的鲜血从胸前涌出来,眼睛犹自望着崔冉的方向。
“墨玉!”崔冉肝胆俱裂。
那士兵只朝尸体啐了一口,“凶得很,又没姿色,不如你艳福好啊。”
压在崔冉身上的那人就道:“你再看看,前头捉回来的两个怎么样呢,要是不好,一会儿我弄完了,就把他让给你。”
正说着,就听前面吵吵嚷嚷的,有三四人捉着柳君和崔容回来了,皆扯着头发拖行,形容狼狈不堪。
见了这厢情形,都笑道:“你倒痛快,先吃上了?”
“这一路上都快憋疯了,不是人过的日子。”那人边撕扯崔冉的衣裳边道,“这陈国皇室的男人,也让咱尝一口鲜,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那几人见她这般模样,也纷纷不甘落后,对着地上两个男子就上下其手。
一边还要道:“这个年纪太大了,没意思,这个小的倒还有些滋味。”
一时间,遍地狞笑几乎盖过了哭叫声。崔冉别开头,不敢看墨玉的尸身,却仍被浓重的血腥气激得一阵阵欲呕。
“你放开我,放开!”他徒劳地踢打反抗着。
不过眨眼的工夫,脚上的鞋袜就被夺去了,远远地丢开。
先前杀墨玉的那人过来,牢牢箍住他的手腕,摁在地上。其力大无比,崔冉立时觉得手腕像要被捏碎了,疼得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就听那人道:“你快些,我还等着呢。”
那压在他身上的士兵得了人帮手,欢喜得很,急忙就扯开他的衣襟,又要去剥他的绸裤,口中各种淫言秽语,不堪入耳。
崔冉被牢牢制着,任人摆弄,听着柳君和崔容的哭喊声,忽地就累了,只避过那些士兵狰狞的脸,定定地望着头顶上的天。
亡国之人,还能如何呢?
自从北凉人攻破京城起,他们这些人,就再也称不上是人了。任凭从前是什么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如今也只像尘泥一般。
他们这些被掳掠的男子,出京城时约有三千人,至今已经折损千余了,除去病死的、累死的,余下便都是经不住作践,找了各式各样的法子自寻了断的,又或者,是被活生生凌虐至死的。
前日里,他才刚看着朱才人的尸体从井里被捞上来。
是不堪北凉人的侮辱,正逢夜宿荒村,趁着士兵没看住,就跳进井里去了,次日早上才被捞起来,他正好见着了,尸身苍白浮肿,与往日形容大异。
饶是如此,还要让士兵唾骂,说是坏了一口井水。
他觉得,他也是要走这一条路的。
与其被磋磨得连个人样都没有了,不如早些自己死了的好。
便在今日夜里吧,寻一处树梢,或是另一口井,怎么都好。至少如今死,还是在陈国的土地上,算不得客死异乡。
正这样抱定了主意,忽听得马蹄声由远而近,那按着他手的士兵抬头张望了一眼,忽地惊慌起来,急着喊他身上那人。
“头儿,快,快起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在崔冉身上胡作非为的那人,身子猛地一僵,眼睛瞪大到了一种骇人的地步。崔冉低头看下去,只见从她胸腔里突出一抹雪亮刀尖,距离他的身子也只差一寸。
鲜血滚烫,泼了他一身。
他惊得“啊”一声叫出来,本能地向后躲。一抬头,就顺着刀柄瞧见了马上那人。
一双寒冰一样的眸子,漠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