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姐儿年纪小,不懂这些阴私,可是她不能当做没听到。
三少爷,残废,说的可不就是那悍勇彪莽的镇宁将军府江家那位么?
薛姌眼神闪烁,抿紧了嘴唇。
回到歇息的厢房后,她借口要去官房,甩开了丫鬟嬷嬷。
倒腾着两条腿往方才的檐廊跑,薛姌急的额头细汗密布。
她想看看,之前那位夫人说的是不是江宴。
可惜遍寻一圈也未见熟悉的身影,薛姌有些落寞的往回走。
及至一片水潭边,她正要跨过小桥,忽见对面槭树下坐在轮椅上的小少年。
红色的鸡爪槭叶片下,清瘦的小少年身形单薄,脸颊瘦削,斑驳的日光洒在他身上,矜贵出尘。
只眼神稍动时,有着藏不住阴厉。细看之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死死扣着轮椅,盯着水潭里自由摇曳的锦鲤薄唇紧抿,脸色微微涨红。
薛姌眼眶陡然湿润。
细小的低喃溢出唇瓣:“大人……”
可就在她低头提起裙摆打算过去的时候,忽听见不远处噗通一声。
再抬头,薛姌桃花眼惊恐地大睁。
“三……三少爷?”
“快救人!”
“我不会水啊!”
“我也不会呀!嗐,我去找夫人来!”
树下的轮椅和少年都不见了。
木质的轮椅在水潭里打旋儿,少年的身形浮浮沉沉。
恼恨地看了眼岸边那两个畏缩躲事的小厮,薛姌顾不上仪态,飞快地转身往回跑。
她先前寻人的时候记得不远处有个扫地的僧人。
江宴小时候是有腿疾的,若是没人下水去救,绝对无法从那水潭里出来!
薛姌小手抓住扫地僧人的笤帚,灵动的大眼睛里泪珠翻滚,她仰头向僧人求救:“大师父,我哥哥落水了!你救救他吧!”
僧人一听,当即呼了声佛号:“还请小施主前面带路!”
薛姌撩起裙摆,带着僧人没命地往回奔。
到水潭边的时候,居然只剩一个拿着根手指粗细木枝的小厮在水里拨拉。
薛姌气的脸色涨红,在僧人跳下去的同时,她恶狠狠地盯着这小厮。
只是她长得玉雪可爱,人又小,瞪人的时候奶凶奶凶的,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小厮看她穿着打扮,甚至还有闲工夫提醒她:“这位小姐,水边地滑,您小心落水!”
薛姌攥紧了小拳头,小绣鞋从裙裾下伸出来,狠狠一脚踩在小厮的脚面上,又焦急地望向水潭。
被她莫名踩了一脚的小厮一脸古怪,敢怒不敢言。
悻悻地转回身,对着凫水的僧人恐吓:“这位师父,水里的是咱镇宁将军府的三少爷!今日若是在你们昭恩寺出了事,我家大人定然带兵踏平你们这昭恩寺!”
薛姌板着小脸,奶声奶气的呵斥:“你闭嘴!”
小厮奇怪地看着她。
他不过是吓吓那僧人而已,将军已经快一年没回来过了!
可这回儿薛姌哪有心思管他,惶恐地盯着水面,十根细嫩的手指搅成一起,拧成一团乱麻。
空气中臊腥味若有似无,薛姌低头看了眼——方才江宴所在地方有一小片淡黄的湿渍。
联想起之前他的窘态,薛姌骇然。
两个小厮竟敢这般慢待大人……
哗啦一声,扎下水的僧人揽着一个双眼紧闭的小少年钻出水面。
薛姌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被僧人携抱着的江宴已然昏迷,薛姌不知道他情况如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僧人上岸,单膝跪地,将江宴横在他的大腿上,两头朝下,轻轻晃动。
“咳、咳咳……”
“醒了!三少爷醒了!”
小厮抹了把额头吓出来的冷汗。
薛姌站在旁边,亦是双腿发软。
想上前看看情况,可是她和江宴非亲非故,甚至连认识都算不上,一时间有些犹豫。
“表小姐?表小姐!”身后,伺候的嬷嬷匆匆赶来,奔到她跟前的时候险些跪在地上。
嬷嬷:“表小姐啊,您可吓死老奴了!方才隐约听人呼救,老奴还以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跟老奴回去吧,老夫人他们都快回来了!”
薛姌看着已经慢慢苏醒的江宴,心下稍安。
被嬷嬷牵着往回走,转头间,头顶花苞上发带纷飞,两道红色的残影落进一双冷寂清寒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