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鲛人的笑声恐怕比全世间最精细美妙的乐器发出的声响还要动听悦耳,他玩得累了趴在池边的石块休憩,唇一张一合的吐出泡泡,溥渊再看,眼前触及诡象,以鲛人为圆心的地方铺满了一层薄如蝉翼透着银光的鲛绡。
上千年前就有相关的古籍野史记载,鲛人有泪,泣泪成珠,擅织鲛绡,更有鲛人油可做千年不灭的长明灯,所传种种皆属传闻。
鲛妖心邪性魅,世人皆指鲛人祸政亡国,但王权对于鲛人的渴望从未削减。
溥渊看着满地的鲛绡,转身离去。小鲛人见异族宗长离开,疑惑不已。他伸出蹼爪戳着薄如羽翼的鲛绡,很快将自己裹成蚕蛹状,笑意吟吟地卷在轻软冰凉的鲛绡中翻滚,银蓝色的鲛尾在水中织起漫天的水花。
飞溅的水花落在石板石壁上,混着几粒在昏暗中煜煜生辉的珍珠。
小鲛人为了躲避雷劫在神庙的祭坛中藏了四五日,他没有越出祭坛半步,因此腹中饥饿难忍,奇怪的异族宗长每日都来祭坛中远远看他一眼,随后离去。
翌日,小鲛人饿着肚子躺在水池中吐泡泡。
跟在大宗长身边的宗仆刘松子这日按时辰来祭坛打扫,顺便将新的祭品供上。
曲黎族境内大雨依然破天而至,他与严长老按照大宗长的吩咐安置渔民,今日才得了空子前来祭坛打扫,祭品更换的活儿一向由他亲手处理。
刘松子耽搁几日,又害怕大宗长问责,五更天就摸着黑从堂前将连熬制的鸡鸭备好,让人一齐抬到神庙外,再由他独自送入祭坛中。
曲黎族的祭坛并非谁都有资格进入,历代只能由继任的大宗长,以及大宗长亲自做了祭典授命的人才能进。若有族民心怀诡心偷溜闯入,不但要被全族问责,还得牵连上下三代,严重的全部人一并驱除族谱,永世不得归族。
刘松子也是前几日累得爬不起来,今儿秉着气小心翼翼地走进祭坛,甫一踏入,一股湿冷夹杂着淡淡腥甜的香气迎面而来,浑身毛孔皆因这股味道张开,心口急跳,霎时间口干舌燥。
刘松子挑着食盒愣在原地,梦游一般地继续拾阶而上,走到两个圆拱石块环抱的阶梯前,耳旁听到一阵清脆悦耳宛如玉铃碰撞的声音,悠长绵软,催促他过去看看。
大宗长最忠心的宗仆步行至石壁前,这块幽暗水域通连着外面的大海,因此暗沟纵横,阴森可怖,从未找修缮水利的巧工做过处理,一切都保持着最完整原始的面貌。
此刻这处危机四伏的深水暗渊中,所现幻象却让宗仆倒吸一口冷气。
带着淡淡腥味的甜香浓郁靡靡,这股子香气蛊着刘松子跟食用了催情剂一般,明明周遭水汽环绕,他却浑身燥/热不已。
水渊暗沟纵横危险重重,可此时四周的石壁上,交织着一层一层犹如月光倾泻般的轻纱,银色月光纱上点缀了数个星星点点的圆润光芒,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一粒粒熠熠生辉的珍珠。
刘松子受蛊而不自知,宛如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妖精盘丝洞,他一步步迈向水池暗渊的方向,脚下的石块将他磕绊倒地,刘松子恍然如梦,啊了一声。
“我、我这是在哪……”
宗仆不敢多停半刻,收拾好食盒准备逃离。一阵清越美妙的声音正在吟诵,古老奇异的歌谣丝丝缕缕地钻入他耳中,刘松子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条海妖。
银蓝的长尾盘覆在湿润的石块上旖/旎摆荡,海妖侧着柔软的身躯,泛光白润的肌肤宛若上好的羊脂美玉,仿佛轻轻一捏便能溢出什么来。
刘松子不断吞咽嗓子,那条蓝色海妖眨了眨蛊惑人心又纯真的眼眸,眉梢飞扬轻佻,鲛妖原始魅纯,一半引人旖恶之念丛生,一半又惑人向往那份干净懵懂。
刘松子愣愣地朝海妖的方向前行靠近,直到停在海妖面前,腥甜的香气使得他浑身发紧发热,张嘴正要说什么,那勾人海妖便冰冰凉凉地贴上了刘松子怀里,柔软的身躯扭成不可思议的弧度,宛若美人蛇。
海妖动了动犹如花蕊般娇艳的唇瓣,却听到石阶上传来低沉的冷斥:“鲛物祸人。”
被勾了魂魄蛊惑的宗仆立刻清醒,刘松子傻愣愣地望着身边的海妖,再看上头犹如威严海神的大宗长,吓得失禁连连窜逃。
曲黎族最年轻的大宗长居高临下的望着这只魅人鲛物,宗长的衣着素来讲究,玄蓝的沉色宗袍绘制繁复纹路,衣饰绣制的古典符纹皆有镇妖驱邪之效,两肩延伸出青色孔雀长翎,仿佛在与鲛物示威震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