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是在害羞吗。
这句话后来几乎整晚都已萦绕在时夏耳边。
他低沉的嗓音,愉悦的笑意,明明洞穿了她的心事还明知故问的模样,通通都像个王八蛋。
然而此时这个王八蛋正趴在书桌上,手里握着时夏两根手指,睡得天昏地暗。
……
迟让带她回家,是为了请她做家教。
时夏不懂,在她的印象里,迟让是个铜墙铁壁一般的人。
他没什么弱点,情绪稳定,心智强大,除了睡不着觉这件事情,时夏好像没有见过他为任何事情苦恼。甚至睡眠障碍对他来说,只要还不到致死的地步,他也不是那么在意。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刚才竟然一本正经地跟她说:‘我要上大学。’
迟让比时夏大一岁,之前休学过一年,休学前的成绩可以说是非常难看。
不过,以他不到二十岁就能拥有这么大的公寓这点上来看,只要他真的想上学,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这次,他似乎想凭自己的力量来达成。
荒废了几年的学业,想要在这一年时间里重新捡起来,并不容易。
所以他要时夏帮他。
现在市面上的家庭教师收费标准普遍在100-150元/小时左右,迟让开出了500的天价时薪。
每周三节课,一节课两个小时。
一个月下来,抵得过时夏在便利店里上半年的夜班。
她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
不过这个人从拿出课本开始就哈欠不断,从与周思齐同桌多年的经验来看,时夏深知如果学习是从打哈欠开始的,那后面多半是进行不下去了。
她试着板起脸叫他清醒一点,但迟让疲倦的模样让她的心肠怎么样都硬不起来。
他看起来实在太累了。
被迟让攥在手里的无名指和中指已经从麻木到渐渐有些失去知觉,时夏试过想要抽离,可她一动,他立刻就像是有感应一般跟着她动。
怕他真的惊醒,时夏便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不敢变换。
一直到脊背僵硬到酸痛难忍,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是周思齐发来了一条微信语音。
可能是已经散场回家了,语音的背景声还有周妈妈不满地抱怨她回的太晚的声音。
“时夏我跟你说,今天真的太好玩了!”
这条消息来的突兀,虽然时夏及时打开了静音,但周思齐的声音刚炸出来的时候,还是将迟让惊醒。
先是手指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然后慢慢舒展,跟着他修长的指节一点点爬到时夏的手背,试探了一下确定握着的是她,迟让将她整只手都包进了掌心。
“……几点了?”
时夏迅速收起手机,冷静回答:“十一点四十。”
“喔。”迟让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迷蒙睁开眼睛,黑眸中充满了雾气,像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时夏喉间略涩,道:“我该回去了。”
迟让顿了顿,“我送你回家。”
他说完,却还未放开时夏的手。
她的手很软,肌肤细腻,只有中指的第一指节旁边有些微不同的触感,刚刚睡醒,脑子好像还反应不过来,他无意识地在那个位置反复摩挲。
时夏怔了一下,异样的感觉刚从指尖传到胸口,她马上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起身背对着他飞快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迟让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呆了两秒,随后抓起手边的车钥匙,“我送你。”
……
周末的午夜街道比往常热闹不少,但回程的车里异常宁静。
迟让似乎没有睡饱,眼皮很重,萎靡的眸光也变得深邃了许多。
有好几个路口他都差点等红灯等到睡着。
时夏觉得他状态不太对劲,一路忧心忡忡。
尤其到了小区楼下,她下了车,却迟迟没有上楼。
车窗降下来,迟让困倦地撑着脑袋看着她,“怎么。”
时夏皱眉:“我觉得你还是打车回去吧。”
迟让想也不想:“不用。”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晕过去。”时夏担心他现在的疲乏状态是生理性的,很难靠意志力去支撑。如果有人在旁边提醒可能还好,可是回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万一他在路上失去意识,那可不得了。
越想越觉得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发生,时夏提议道:“你要不要先在车里休息一会儿?”
她是真的不太放心,但迟让似乎并不当一回事,甚至还能跟她开玩笑。“你陪我吗?”
时夏表情严肃起来:“迟让。”
见她完全没有要与他玩笑的样子,迟让才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振了振精神,身体稍微坐直一些。
他弯唇笑一笑,略显沙哑的嗓音里掺杂了一些安抚性的温柔,一边说一边缓缓点头,像个受教的小学生:“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他跟时夏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晕过去,到了家就会给时夏发信息保平安,时夏才将信将疑地转身上楼。
但实际上,时夏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她一离开,车载空调的冷风里,腻人的花香取代了她身上淡淡清新的香气,吸入鼻腔的刹那,好像有人将迟让身上的睡眠神经抽走,他的目光立刻变得清醒非常。
这实在是一件很难解释清楚的事情,奇妙到让迟让都不由对着车外的夜色失笑。
时夏她好像真的有股魔力,只要她一离开,魔法立刻消失不见,接下来等待他的,便是不眠黑夜。
……
-
那晚,迟让依言给时夏发了保平安的信息,时夏没有回复,之后整整三天,她都没再接到关于迟让的任何消息。
周一上学,周思齐一见面就扑到时夏身上,问她周六怎么没回消息。
时夏编了个写作业写忘了的理由应付,周思齐完全不疑有他。
“哎呀算了,反正你就是个‘题虫’!”
时夏:“题……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