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的安宁,终于要打破了。
漆红巍峨的宝柱,黄蓝色的横梁,雕龙刻凤,盛京的这个小朝会,不知暗地要流多少血。
小天子瞧上去是个苍白清秀的青年,落水事件之后,他的身子一直未好全,是以瞧上去恹恹的。
宝座上,小天子平静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泾渭分明的一条横隔线。
一面是摩拳擦掌愤恨不平的世家集团,一面是冷漠阴狠的游党。
游澜京静静伫立,脸上永远是从容不迫的神情。
大红色朝服,衬得他孑然鹤立,压得满殿金碧荧煌也黯然失色,压得本来白净端正的臣子灰头土脸。
这后头,还插着几个皇叔安排的耳目,仔细地监听朝政。
要开始了吗?小天子心下叹息。
他忽然转头向世家集团前,一身青色朝服的中年男人。
“李学士,李游可醒过来了?”小天子问。
被唤到这个人是内阁成员李渭,同时,他也是李游的叔父。
他端直了脊背,那一把蓄须风雅至极,整个人儒雅斯文,就如李家一直以来的家风规训。
“回陛下,感念陛下挂怀,游儿……至今未曾清醒。”
“这个贼子捉住没有?”
“尚未……”李渭狠狠瞥了一眼身旁的游澜京。
小天子又转头向游澜京,说道:“首辅这病来得奇怪,好得也快,朕前日派人送去了十株野山参,在调理气血上是大有益处的。”
游澜京拱手谢恩。
倘若小天子知道,游澜京此刻已有了一张灵验无比的药方子,这药方子就是他的阿姐顺宁公主。
只怕他要气得晕厥过去。
大学士李渭眼中清亮。
往日,皇上一向更倚重首辅,可今日,却先问过了自己,再问过了游澜京。
这顺序一颠倒,代表今日提起此事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他与身旁的人对了眼色,忽然站出列,一拱手,开口朗声。
“启禀陛下,其实,微臣已经查到了当日刺杀状元郎的贼子,大家心头明镜似的,不是不清楚,只是大理寺那帮人不敢彻查,只怕一查,不知道抖落出多少见不得光的污秽。”
“哦?”这声疑问拖得长长的。
小天子不禁头疼,该来的还是要来了,自己故作惊讶的模样,也不知到不到位。
游澜京漫不经心地微微仰头。
“敢问李大学士,这名胆大包天的贼人是谁啊?”
李渭冷哼一声,游澜京脸皮一向甚厚,此刻贼喊捉贼,竟然还反问自己。
他的声音落地如响雷,隆隆大作,洪亮彻殿,一字一句,戳人心肺。
“这名肆意妄为,堂而皇之刺杀状元,企图动摇国本,引起百姓恐慌的贼子!正是之前屡屡与游儿作对的游澜京,他目无纲纪,离经叛道,不循礼法,毫无人性,望陛下严惩,以儆效尤!”
“陛下不惩治此人,不足以慰民心,正国风。”
李渭骂完,扑通一声跪下,伏身叩首。
在他身后的世家集团官员,也纷纷下跪,气势十足。
“放眼本朝,从未有人如此恃恩行凶,猖獗无度,老百姓夜不敢出,朝中清臣个个担惊受怕,生怕与首辅政见不合,第二日便横尸街头,人心不稳,如何兴邦立国?”
“李状元是陛下亲选,朝廷亲封,首辅大人这是对陛下不满,意在挑战大魏的王法吗?”
“首辅针对李状元已久,积怨甚深,要说起几年前那桩莫须有的构陷罪名,恐怕翻一翻案宗还另有说头,”
“首辅大人,您敢重翻旧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