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司哲脱口道:“是慧安吗?”
“嗯。”楚嘉禾稍稍抿唇,提及奶奶,压制在心底的思念翻涌而出,“我们小区没装电梯,我家在五层,奶奶上了年纪,下楼非常不方便,买菜、遛弯儿都成问题,老是闷在家里,有点小病总也好不利索。”
“去了养老院,身体和心情都有所好转,毕业之后我为了陪奶奶,就到慧安应聘了护理员一职。”
魏司哲说:“你还挺有自己的想法的。”
楚嘉禾不好意思地揪揪耳朵:“慧安养老院收费高,尽管奶奶有退休金,但还差不少,我每个月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后来咨询到员工走内部价能优惠一些,再加上我的工资,这才勉强够我们两个人的吃穿用度。”
魏司哲疑惑地问:“你父母呢?”
楚嘉禾不打算对魏司哲有任何隐瞒,如实坦白道:“爸爸在我两岁时跟人下海做生意,三年没回来,四年后奶奶上警局报案,警方给我们的答复是失踪。妈妈跟一个外国男人走了,应该已经移民了吧,我有二十年没见过她了。”
语调没什么起伏,声音无波无澜,仿佛对双亲的失职早已不痛不痒,堵车的间隙,魏司哲转头看了眼楚嘉禾,对方的五官虽然落进暗处,瞳眸却依旧明亮。他好像从未消沉过、迷茫过,也没有埋怨过命运,而是清醒地将全部真心都用在奶奶身上,珍惜他所拥有的一切。
忽略“失去”,看重“拥有”,不沉溺不公的过往,只在乎对自己好的人,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坚守本真,保持个性,这一点非常了不起。
出入慧安这么多趟,楚嘉禾只专心照顾魏桥一人,如今聊起奶奶,他的表情镇定又平静,魏司哲因此不必再问奶奶的近况,显然,老人家去世很久了。
拐过街口轻踩油门,前路畅通无阻,魏司哲心里却堵得厉害,隐隐地还掺杂着一味心疼。左打轮驶进保利小区,这里的居民楼稍显破旧,房屋建造得有些年头了,低矮的楼体挂着岁月和风霜留下的痕迹。
“这两年你一直是一个人?”魏司哲状似无意地问。
楚嘉禾“唔”一声:“一个人。”
保时捷停在八号楼前的停车位里,车头冲着四单元门口,抱着牛皮纸袋的楚嘉禾解开安全带正要推门,魏司哲说:“核桃仁留车上。”
楚嘉禾不明所以,魏司哲温声道:“待会儿送你回养老院。”
“不行,太远了,来回将近两个小时。”楚嘉禾这次没再答应,“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魏司哲手中握着一张王牌,让他对楚嘉禾的所有心意都能显得合情合理:“我要去看我爸。”
眉梢轻挑,楚嘉禾心照不宣地说:“那我真是太幸福了,有顺风车可以坐。”
塑料袋里装着不少果肉鲜蔬,魏司哲将人送到单元门前,没再跟着上台阶。楚嘉禾抬手摁开门禁密码,身侧空了,他回头望向已然止步的魏司哲,迟滞地问:“魏先生不会是打算在楼下等我吧?”
魏司哲解释道:“我不习惯空着双手上别人家坐客,下次准备好了再来。”
站在台阶上,楚嘉禾比魏司哲高了,两道目光交汇,他倾身问:“怎样才算是‘准备好了’?”
魏司哲一时答不上来。
楚嘉禾又问:“我家是‘别人家’吗?”
话一出口,魏司哲心弦一颤,心湖泛起层层涟漪。眼底微动,他袒露心迹回答:“不是。”
“刚才坐你车时,我想好了我们今晚的菜谱。”楚嘉禾说,“水煮牛肉和咖喱虾,麻烦魏先生认真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来?”
风水轮流转,这一回换成魏司哲不假思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