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批药酒不是近期制作,泡了有小半年。”
汤文哲提起蛇胆的大概来源,“很巧,蛇胆是从苏城进的货。”
卖蛇胆的人叫张大庆。
田园饭店的老板以前不时从对方手里进货。
“张大庆原本在吉利农贸市场摆摊,但是最近小半年没了联络。”
过云从吃不准此行能否顺利找到张大庆。另外还要去闵怡方的老家,查探那里是不是出现了意外。
汤文哲觉得事情不好查。“闵家在苏城已经没有人了,四几年的时候就撤去了港城,其他亲眷死得死散得散。祖坟所在早就荒废,近年有被划做新厂房的规划。这次闵怡方想回祖籍看看,真也就是只能看看。”
过云从点头表示了解,而蛇煞的起源点应该不在饭店。
以前从张大庆手里进的蛇货都卖完,今天在田园饭店没有发现异常气息。人不见了,蛇煞出现,难说是在苏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火车抵达苏城。
两人都轻装简行,没先去招待所休息,而是去了吉利农贸市场找张大庆。
日落黄昏,正是赶上买菜的小高峰。
菜场里闹哄哄的,地上不时可见被捡剩下的烂菜叶子,还有杀鱼、杀鸡等血腥味隐隐弥散。
张大庆以前的摊位在较偏的角落里,他不只卖蛇,还会出手黄鳝、牛蛙等食材。
“想找老张?”
被搭话的大胡子摊主左耳上夹着一根烟,一个劲地摇头,“小半年前,他清明回老家上坟,然后就没再见过了。”
“知道他以前是从哪里进货的吗?”
汤文哲不太抽烟,但随身带着方便送人。这会一边问一边爽快地递出几根给大胡子。“我朋友就爱那一口酒,说老张的蛇泡酒好喝,想要再买点。老哥,你给指个路呗。”
大胡子麻利地收了烟,态度稍稍热情了些。
“大兄弟,不是我瞒着你,是真不清楚具体来路,只知道老张的上家在苏城。其实你想要蛇泡酒不一定要找他家,不如我给你推荐?”
近几年,再也不想碰蛇!
汤文哲想到保罗的凄惨状况就背脊发凉,只在面上应付了大胡子。“谢谢,这事要我朋友做决定,等回去问问。需要的话一定来光顾你的生意。”
汤文哲离开了大胡子摊位,又去了其他摊位继续打听。
另一头,过云从在农贸市场地毯式搜寻,在密集人流中一步步感知。虽然这里的气息驳杂,但没有发现与保罗身上相似的阴煞气息。
一个小时候后。
两人在路口红绿灯下碰面,都摇了摇头,没有更多的发现。
“没人再见过张大庆,只知道他老家在南边,听口音是岭南人。具体的一问三不知,也没找到他的同伙。”
汤文哲不得不面对蛇胆这一条线暂时断了,算是出师不利。低头,他发现衣服褶皱,运动鞋上稍不留神就被溅到黑漆漆的污水。
不由瞧了一眼过云从。
真是奇了怪了,同样是在农贸市场挤了一遭,为什么有人就能与众不同?过云从仿佛万菜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措辞文雅点,她瞧上去如同风烟俱净。
汤文哲想到自己只比过云从年长了八岁,难道这单差距足以让他的腿脚不够灵活,躲不开来自菜市场的杂乱攻击了?
过云从没多在意汤文哲暗搓搓的羡慕,她谈起正经事。
“此路不通就找别的路,从蛇门下手,我要更多的资料。汤老师,你有门路吧?“
如今没有上网搜索的便捷方式,而即便在网络时代也做不到随意浏览各种专业内部资料。
像是地方志、最近的考察成果等等,多数收藏在各个专业研究机构内。现在或是需要介绍信,或是有熟人带路才能进门一观。
汤文哲门路较广,虽然很赶时间,几经辗转还是联系上一个人。
“明天上午八点半,三号研究所门口找奉衍。人,我也没见过,听说他今年从京城大学毕业,能带我们进入库查询。除此之外,先别期待他能帮什么忙。”
过云从就没多余要求,可以入库查询就好,不指望线索能够从天而降。
*
十月二日,天色阴沉。
太阳仿佛想睡懒觉,它隐身后让秋风更冷。
天气是好是坏都无法阻止必须出门的人。
乘坐公交车抵达三号研究所。国庆,绝大多数人都在休假,让满墙爬山虎的老建筑显得更冷清。
8:25。
长街两端,相向而行,两拨人很快在生锈的铁门前碰了面。
来人穿着简简单单的白毛衣黑长裤,是习以为常的身姿笔挺,眉宇间竟有几许凛冽。
汤文哲见状一愣,瞬间脑中只剩一个形容词——苍山负雪,但他还是很快面色如常地问:“你好,请问是奉衍吗?”
奉衍点头。
汤文哲暗道难怪朋友介绍时说没见过不怕认错人,只要一照面就很容易辨识。
奉衍没客套寒暄,开口简洁明了,“两位是从沪城来的过云从和汤文哲?听说你们要查苏城的民俗资料,请与我来。”
“谢谢带路。”
过云从微笑致谢,也没多闲话就一起向铁门内走去。
此刻,天色骤变。
原本空中阴云密布,但太阳光瞬息间刺破云层,金光洒落一地。
这场景让汤文哲脚步不免慢了拍,他的文艺细胞在光影参差间暴动了。瞧着前方,宛如突遇一幕无声电影。
秋日早晨,一人似苍山负雪,一人如风烟俱净,静寂无声地走向梧桐树边的红砖老建筑,阳光斑驳了两人的背影。
过云从迟迟没听到第三道脚步声响起,不解地回头。
汤文哲干嘛傻站着?难道是早饭时油条、生煎、茶叶蛋与甜豆腐花吃撑了?看来该像她说的,刚刚选咸豆腐脑就好了。咸的,解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