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阑一脸疲态,他的年纪已经是不小,两鬓的头发都发了白,胡子也开始发灰。他一生为了朝廷操劳,在残年还要被继任的皇帝算计,然后搭上性命。
苏正阑的命,挺不好的。
“父亲,我如今再问你一次,你可曾想过辞官归隐?”
摩挲着手下的书案,苏正阑盯着自己的手背,不舍的回答:
“想过。齐王是什么人,我心里比你清楚。上了他的船,下船之时便是丧命之时。这样的人如何让我心甘情愿的为他做事。可是晚儿,朝廷的事不是家事,哪儿能说辞官就辞官,随心所欲呢?”
苏林晚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认真的问一旁的李雨禾:
“母亲的意思呢?姐姐的意思?”
李雨禾叹气,目光落在苏正阑的耳尖:
“我又何尝不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若是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京城虎狼窝,尤其是现在。皇帝一日不定下太子的人选,齐王和慧妃一日不会安生。既然知道他们盯上了咱们家,父亲的年纪也大了,不如直接退出。”
苏音说的有理有据,只是有一点她说错了,即便定下了太子的人选,顾礼廷还是不会安生。
他一定要等到瓜熟蒂落,自己登了基,才会安稳下来。
之后便是大开杀戒,所有知道他猫腻的人,都得死。
苏林晚一拍大腿:
“这便成了,那么咱们家眼下的任务,就是想法子让皇帝准许父亲辞官。哪怕犯点儿小错什么的也行。犯错这事儿我在行,容我好好想想。”
“晚儿,你可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如你跟我回静王府,和王爷商量商量。”
苏音蹙着眉劝,她这个妹妹惹事是把好手,可今时不同往日,犯错根本行不通。说不好还能把她自己折进去,这么看,可真是个馊主意。
“是啊晚儿,为父知道齐王手里现在没有什么关键的证据,不会再和他同流合污。你不要轻举妄动,反倒被人家抓了小辫子,正中人家的下怀。”
苏正阑也不同意。哪有这样上赶子送把柄的。
辞官这事虽然难,不过自己年纪确实大了,身体也不如从前,皇帝需要一个新的丞相来辅佐他,自己未必就不能离开。
苏林晚感动的看着三人,尤其是苏音,她明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妹妹,对自己的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谢谢爹爹,给自己选了一户善良的人家。
“你们放心,我知道轻重。若是有了计划,一定先和你们通气。”
事情说透,苏音也放心下来。连晚饭都没用,又急匆匆的赶回静王府。
送走了苏音,苏林晚跟在苏正阑的身后欲言又止。
回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有许多话还没有问完,于是父女二人再度回到了书房。
“说吧,还有什么事?”
“父亲,我就是想问,我爹他为什么不把我带到将军府抚养。谢大将军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起吧。”
把凳子拉过来,跨开腿坐在苏正阑的书案边,托着脸问。
总不是因为贫穷才把自己丢出来的,玉竹也是自小养在将军府,后来大了府里没有和她相仿的女孩儿,才送到丞相府来给自己做丫头的。
养的起丫头养不起女儿?
“别瞎想了,我也不知道个中的缘由。你爹还在的时候我也问过他几次,都被他含糊了过去。只是跟我说有仇家盯的紧,养在我这里他安心。你爹他背负的东西挺多,把你送出来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看看他平日里怎么娇惯你的就知道,他是真喜欢你。”
“这个我知道,不过,如果他不闹这一出,苏家就不会陷入危险。”
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烛火,跳动的火苗里好像有爹爹憨笑的脸。如果他还活着,会来认回自己吗?还是为了躲避仇家让自己继续留在苏家?
仇家究竟是谁,能让父亲这样忌惮?
她的娘又在何处?
“你爹他心思也算是缜密的,他都这么说,想必他的仇家也是个厉害角色。你自己心里也留个神,顾礼廷能知道,早晚谢铮的仇家也会知道。”
“嗯。”
“我……”
苏正阑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我和你母亲都没见过你娘,她的下落你爹从来不肯提一个字。”
把头埋在胳膊里,黑暗中苏林晚的脸都皱在一起。
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两眼一抹黑。她爹就没想过,什么都不跟自己说,那她万一遇上了仇家该怎么处理。
闹心!
第二天天没亮她就醒了,这样的情况少之又少,日上三竿才是常态。盯着床顶,干耗到日头升起来才肯起床。
今日打算去如意坊看看那里准备的怎么样了,一路上脑子都是乱的,只想着犯点什么小错能让大臣们弹劾一下父亲。
看见卖布的铺子,烧了会不会有用?
看见酒家,吃饭不给钱怎么样?
看见俊俏的姑娘,可惜自己不是男人,不然强抢民女肯定有用。
看见……顾言绝,算了,抢他还不如去庄王家里揍他一顿有用。
嗯?这个主意不错。
苏林晚盯着空气笑的渗人,路过顾言绝身边都忘记要打招呼。
“站住!”
低沉而又懒散的声音飘了过来。
“才出肃王府,就不认识本王了?”
顾言绝的眼睛瞟了一下玉竹,给玉竹吓的赶紧拉住苏林晚,她没忘记,肃王说了如果不听他的话,就要自己的小命。
本来她也是不信的,在肃王府住了这么久,他的那一两成的本事就让自己胆寒,真是不得不信。
苏林晚感觉到玉竹在拉自己,精神收了回来,扭头看见顾言绝,一抬头,这里是如意坊啊。
“肃王爷,不在自己府里养病弹琴,来我这如意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