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幽从榻上起来,正身坐好,让春江把珠帘拉起。拿起手边宫女新递上来的茶碗,缓缓的喝了一口,才匆匆的站起来,一脸惊慌:
“白大人这是做什么,春江,快请白大人起来!”
春江往前虚走了两步,身后的女子知趣的上前扶起了白季安,又退到了他身后,静静等着。
“舒妃不懂规矩,让娘娘为难了。我这个做父亲的替她道歉。”
从榻上走下来,缓步行到白季安的正对面:
“本宫当是什么事,皇帝喜欢她,就算没有那日的事情早晚也是会封妃。不过舒妃可能就是不小心绊到本宫身上的,皇帝心里也清楚,白大人多虑了。”
伸出手朝椅子那里比了一下,白季安这才惴惴坐下。
“总是她做事不小心,差点冤枉了娘娘,还是娘娘大度。”
林静幽对着他浮皮潦草的微微笑了一下:
“白大人,你我二人之间何需这般小心翼翼。我没忘记这些年你是怎么帮我的,为这点儿小事便来道歉,莫不是信不过我?”
白季安赶忙起身,恭敬的低头躬身,掩下眼中的伤意:
“臣这些做的都是应该的,不值得娘娘挂心。”
他所做的都是心甘情愿,哪怕知道她心里并无自己的地位,只要想到她在宫里能安安稳稳,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
在朝多年,又怎么能看不出来刚才她故意晾着自己。
林静幽在他低头的时候看到男人头上的白发,这才发觉白季安也有五十多了,早已经不是年轻小伙子。
前朝的风浪也将他打磨圆润,当年冲到自己跟前说要娶她为妻的青年,终究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你坐着,咱们好好说话。索性皇上还许你进宫同我说说话,不然这大梁可真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娘娘有皇上,有齐王,怎么会一个人。”
林静幽见了他,肚子里的气也消了一半。盯着他身后的女子,挑了下巴:
“这位是……”
“臣听说肃王要大婚,又听说小女升了舒妃,便想着她能帮娘娘一把。”
女子慢慢撩开风帽,露出一张小巧精致,和白季安有八分相似的脸。
“是你!”
林静幽真的惊讶的,眼前的女子赫然便是前些年同人私奔的那个,肃王的未婚妻子,白琉珠!
白琉珠上前两步跪下,匍匐在地:
“臣女见过慧妃娘娘!臣女实在思念齐王殿下,又听说当年的事情并没有成功,臣女愿意再次替娘娘分忧!”
这下轮到林静幽哭笑不得,她已经离开了京城,放过她让她远走高飞,这次又回来,到底是帮自己还是拿当年的事情威胁自己,这还两说呢。
刚对白季安有些旧情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她垂着眼,盯住白琉珠的后脑勺,直白的问:
“你这次回来,是想嫁入齐王府?”
“臣女知道齐王殿下已经和叶阳县主有了婚约,不指望殿下当初答应的立我为妃,可我……还请娘娘可怜我一片情义,许我入王府,哪怕侧妃或是侍妾。”
林静幽咬了咬牙,当初心慈手软留下这么个祸害,如今可不就找上门了。
表面还是温柔和蔼,亲自下场扶起白琉珠,拉着她的手:
“廷儿有福气,你的这片心意,叶阳也比不上,这最难得。本宫自然是同意的,只是他不能刚同叶阳县主大婚,便纳你入府,就算叶阳本宫说通了,华妍长公主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白琉珠一听她同意,开心的看着白季安。来时父亲还说这件事恐怕不成,这不就成了么。
这样的事不试试怎么知道,为了齐王,自己那么凶险的事情都做了,慧妃母子不会忘了自己的。
“有娘娘这句话就够了,臣女能等。”
白季安在一旁看着,心里不似白琉珠那么开心。这些年他一心一意的帮着慧妃母子,自然也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也曾经有过抽身的想法,奈何抵不过心里最初的那份悸动,每每慧妃来求他,便又把心底的疑虑抛诸脑后,再次陷入慧妃的柔情中。
这个大女儿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时,他便知道,这个女儿毁了。
“娘娘,臣不能在此逗留太久,余下的事情,请娘娘费心指教。”
林静幽点点头,她有新的活计要干了,让白季安好好去教训一下白琉璃也好。
“白大人好走,大姑娘在本宫这里,本宫自当好好看护。珠儿,你去送送你父亲,把风帽遮上,别让人看到你的脸。”
宫门口,白季安看着白琉珠欲言又止。
倒是白琉珠欣喜若狂的看着他,诚心的对他行了个常礼:
“父亲,此处不便,女儿只能给父亲行常礼。我知道父亲不肯送我进宫是替我着想,可我真的放不下五郎。父亲放心,日后如论发生何事,女儿都不后悔。今日唯有感谢父亲成全!”
白季安深深的看了一眼,只说了一句:
“你这一次回来,为父再也不能插手你的事,日后你真的不要后悔才好。”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直奔衍庆宫而去。
迎着风,白季安觉得眼睛有些湿。
这一刻,无论白琉珠后不后悔,他是有些后悔了。
白季安赶到衍庆宫时,白琉璃还在床上躺着。梅忘尘接到消息说他要来衍庆宫,便已经把屋里的人都清干净。
屋里此时只有他们三人。
看着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头发散着,当真是病样。
此前他还怀疑白琉璃根本没有怀孕,只是演了一出戏,为了陷害林静幽的。
亲眼见到女儿病恹恹的躺在那里,这才深信不疑。
“臣见过舒妃娘娘。”
“起来吧。”
短短三个字,让白季安心里大为震动,她没有称呼自己父亲,而是如对待所有人一样,轻描淡写。
“父亲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