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挂着一轮残缺的月,乌云滚滚如帘遮住半边月。
雅逸轩别墅区门口的喷泉旁,陆星眠身影单薄的坐在那里,从天亮坐到黑夜,小区门口路灯昏黄,映着女孩的脸如黑夜中清冷的月。
安保大哥走过来,开启无数次劝说:“小姑娘,你在这坐了十个小时了,快回去吧。”
陆星眠固执的摇了摇头,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的她口干舌燥,声音虚软无力:“我就想在这坐着,不犯法吧?”
安保大哥几次劝说无果,摆了摆手,无可奈何的走了。
陆星眠仰头,往日圆润的下颌线瘦了一圈,她望着了无星辰的夜空,忽然想起雷市的夜,小城市空气清新,夜空繁星璀璨。那里的楼房密集小巷蜿蜒,光很难照进低楼层的房间里,家家户户挨得紧紧的,一有什么争吵,就跟开了扩音器一样,左邻右舍听得一清二楚。
曾经的很多年里,十八巷有户人家,争吵声不断,男人酒后发疯,赌输了钱发疯,发起疯来就打老婆骂孩子,搞得老婆和孩子整日处在恐惧的氛围里,神经常年紧绷。
这便是陆星眠的原生家庭真实写照。
她的童年住在光线照不进来黑漆漆的房子里,然而她的生活里并不是没有一丝光亮的,每日妈妈给她做饭接送她上学,晚上用极其温柔的嗓音讲故事哄她睡觉的那一段段时光就是陆星眠童年里的光。
然而,当她那嗜酒好赌的父亲踹门回来时,这个家里便被巨大阴影笼罩住,伴随着的便是毫无理由的拳打脚踢和破口大骂,以及女人和孩子凄惨的哭喊声。
“把钱给老子拿出来!臭娘们敢把钱藏起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那是小眠下学期的学费我不能给你……啊……”
“一个臭丫头读什么书,长大了还不是要嫁出去,快把钱拿出来!”
“爸爸,别打了,妈妈上次的伤口还没好,你不能再打了呜呜呜~~”
小陆星眠抱住男人的大腿,想要拦住他暴躁的动作,下一秒男人抬起另条腿,狠狠朝她踹过去:“滚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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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小陆星眠在房间里给妈妈上药,看着脖子上血红的勒痕,沾着药水的棉签小心翼翼的沾了上去,漆黑眸子里的泪不争气的滚了下来:“妈妈,疼不疼?”
徐兰麻木一般坐在那里,像没有知觉,感觉不到疼一样,全程没有因为陆星眠在伤口上上药而疼得坑一声。
那时候,陆星眠便知道,虽然妈妈人活着待在这个家里,心却已经死了。
陆星眠把药瓶子盖上,她攥着小拳头,坚定对妈妈说:“妈妈,你走吧,跟爸爸离婚,离开这个家。”
一直麻木得坐着的徐兰像是终于找到了知觉,她茫然的看着8岁的陆星眠,气若游丝:“小眠,妈妈现在没有能力把你带走,妈妈养不起你。”
“妈妈,我是说,你一个人走,离开那个畜生,脱离苦海。”
“妈妈走了,那你怎么办?”
陆星眠咬了咬唇:“我没有关系,只要妈妈过得幸福,我就会幸福。”
泪水涌上女人干涩的眼眶,她早想离开这个家,但为了孩子她苦苦撑到现在,每日提醒吊胆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每天都没有停止过逃离这个家的想法,可她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就被那个大男子主义严重的男人逼着在家里相夫教子,这么多年没出去工作过,那个男人虽然是个畜生,却有份体面的编制内工作。
徐兰想过离婚,可以她的条件根本无法和陆勇争孩子的抚养权,于是苦苦撑着过到了现在。
时至今日,她也知道为了孩子委曲求全的过下去的想法是错误的。
如今听到陆星眠亲口对她说出让她离婚这样的话,徐兰心情很复杂。
她抱住女儿,泪水潸然落下:“小眠,这个家妈妈是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妈妈现在身无分文,没有能力带走你,你等妈妈过好了再回来接你。”
“妈妈,一定先把自己过好了。”她顿了下:“如果可以,再回来接我,我等你。”
徐兰和陆勇成功的离了婚之后,陆星眠笑着送徐兰去车站,目送妈妈上了前往今城的火车,强忍泪水,自始至终挂着微笑,她不想让妈妈看到她伤心而担心她。
徐兰走了之后,8岁的陆星眠背负起了徐兰在时的所有重担,别的孩子早上抹黑起来是为了学习,而她要给陆勇做早餐,每天除了上课做作业之外,到了家干家务做饭,除此之外,还要成为陆勇醉酒和输钱后的出气筒,身上的伤口分不清新伤旧伤,也忘了疼是什么感觉。
每次怀念妈妈时,她就会做一道妈妈在时教她做的菜,尝到熟悉的味道,假装妈妈从未离开过。
日子虽然过得苦,但她心中仍然有光,那一束光,就是妈妈回来接她希望。
然而,等了十年,她也没等到期望的那束光的到来。
她只好背上行囊,亲自朝着那束光的方向走去。
今天陆星眠找到了那束光,然而她照耀的方向已经不是她了。
陆星眠的心情,就像这黑沉沉的夜,乌云滚滚,雷声阵阵,令人讶异窒息,陡然间,大雨兜头降下,浇在她的身上,竟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的冷,因为她的心早已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