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方芷悦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琴儿一跺脚,道:“姑娘还笑得出来?现在外头都说夫人是大狐妖,姑娘你是小狐妖,要吸吃人精气的。” “就算我真是狐妖,我干嘛要在夜里拿刀割自己的脸?要割也是割别人的呀。”方芷悦好不容易按下笑意,饮了一口茶水。 “说要练习妖法呢,那伤口用手轻轻一抹,就没有了。”琴儿说着,自个儿也觉得荒谬,喃喃道:“姑娘要是真有妖法就好了,那当初就能治好夫人额上的伤,老爷也不会以此为借口纳妾了。” 见方芷悦面色忽然一敛,琴儿立刻说道:“奴婢该死,提起了让姑娘不高兴的事儿了。” 方芷悦摆了摆手:“没事儿,你先出去吧,随便看看书儿在大厅那边打探得怎么样。” “是。”琴儿微微屈膝,退了出去。 待那门板一关上,方芷悦才伸出手,摸了摸右边的脸颊。 伤口一抹就没有了?还真有这么个事儿。 方芷悦缓缓地闭上双目,靠在太师椅上沉思。那日庶妹芸枝前来,屏退了丫鬟,说有件关于她未婚夫婿的事儿要跟她说,要在子时到她后院竹树后相聚。 对于这个芸枝她自然是讨厌的。先不说芸枝生母钟姨娘处处跟母亲作对,芸枝惺惺作态处处逢迎的虚伪嘴脸更让她恶心。可偏偏芸枝提出的事儿却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考虑到地点是自家院子的后院,院里都是她的人,她便决定应约去了。 子时一到,方芷悦让书儿在前院候着,自己走到了后院。屋檐上悬挂的灯笼发出的光芒虽然弱,却也能大概照到了路。她警惕地步入竹树后,却发现空无一人。 正疑惑之际,耳中忽然听见铃铛的声响,随即感到眼前一黑。 方芷悦心中咯噔了一下,暗道一声糟糕,人便下意识便立刻往后退,却发现身后贴上了硬实的墙壁。 不对!后面怎么可能是墙壁。 方芷悦立刻转过身来站定,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抖。此刻,她只听见自己急速的心跳声,尽管将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却看不到一丝光亮。 深呼吸了两口,在心中默念着冷静的她向前伸出了双手,掌心触及的冰冷硬物告诉她面前真有阻挡之物。 “现在为主人提供灵泉。” 忽如其来的一道童音让方芷悦吓了一跳,电光火石之间,脑中还没理解到话语的意思,双手就感到一股冰凉的泉水流淌而过。 她下意识就甩了甩手,与此同时,眼中出现了微弱的光,前院通向后院的路又出现在眼前。 方芷悦感到惊慌不已,不作多想就小跑而去。无力的双腿才走了两步,脚尖似乎踢到什么异物,随即右边脸颊感到一阵刺痛。 她无意识地伸出右手摸了摸面颊,举在眼前一看,本就湿润的手掌中沾满了鲜红的血。 一盏灯笼在脚边燃烧着,方芷悦站在那儿呆呆看着手掌上的鲜红,半响才尖叫出声。 书儿很快就过来了,搀扶着她回到了屋子里…… 然而即便此时此刻回想,方芷悦也是对自己怎么回到屋中,如何入睡等并没多大的印象,许是当时太过惊慌,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她只清楚知道,次日清晨镜子里的自己,脸容一丝伤痕都没有。为此, 为了证实那并非南柯一梦,于是她唤来了书儿,在书儿的口中得知她的确是去了后院,而且满手鲜血的站在那儿。 方芷悦躲在自己院中数日才平复了心境,再次回到后院。因后院自那晚后被她严令禁入,所以灯笼的灰烬还在那儿;她越过灰烬在竹树前后绕了几趟,并无异常事情发生,却在无意之中让她发现了泥土上的几个鞋印。 方家是商贾之家,并无要求家中女子裹脚;而她是天生的小脚,母亲时时以此为傲,于是乎她身边的“琴棋书画”四名丫鬟也是挑选了脚掌比较小巧一些的。 因此,她决定将所有的事情放下不想,先查出这个脚印的主人来。 “姑娘,查到了。” 方芷悦回过神来,睁开双目便见到棋儿站在自己身旁,暗道一声来得正好,连忙问道:“是院里哪个嬷嬷?” “都不是。”棋儿摇了摇头:“奴婢将咱们院中所有嬷嬷所穿的鞋子都比对过了,不是咱们院中的。后来想着事关芸枝姑娘,所以又设法弄了那边院子里的,最后发现芸枝姑娘身边的凌嬷嬷对上了号。” 见方芷悦点头,棋儿眼睛微微发亮,神情自满地继续说道:“奴婢还在排查脚印的时候顺便查看了后院的情况,发现其中一根竹树踩踏的痕迹,于是找我哥哥说了一下大致的情形。姑娘你猜后来怎么着?” 方芷悦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问道:“姑娘我着急得很,赶紧说吧。” “检查过竹树的上方的划痕,确定这是一种山里人捕猎的方法。这种方法说起了简单,只要拿一条特制的韧丝,将竹树压弯作为动力,然后绕上一根尖木在高处,最后将韧丝固定在地上的一个点,最后用特制地药水一点点沾到地上的那部分韧丝;当猎物路过时勾到了那沾了药水的韧丝,那么韧丝就会瞬间断掉,韧丝一断,竹树就会挺直,随带将那尖木拉扯过来。不过要将尖木刺下的位置计算好,是要很高的技术的,不是普通的猎者可以做到。所以呀……” 棋儿骄傲地一挺胸膛,说:“凭着这个方向,我刚好就查到凌嬷嬷外头的相好就是那为数不多的猎者。” “真想不到。”方芷悦说。 “想不到吧。”棋儿嘻嘻笑着:“凌嬷嬷平日是如何自命清高给自己立贞节牌坊的,原来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方芷悦冷笑一声:“想不到你家姑娘我被当做猎物般耍了。” 若然先将竹树后那怪异的事情放到一边,灯笼伤脸事件就再清晰不过了,脸上那痛楚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悸不已。 灵泉。 这个词忽然在方芷悦的脑中冒出。 不敢相信却又无法不信,事实上她脸上的确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莫非那真是灵泉?所以说,竹树后头有道机关,她机缘巧合之际打开了才没被毁容。 不行,这灵泉太重要了,她必须再去竹树那儿寻找一下。 方芷悦才刚站起,琴儿和书儿便回来了。 两人脸色黑沉沉的。书儿首先说话:“姑娘,奴婢在密道里偷听了不少,说是因为外头传言姑娘和夫人是妖怪,所以圣上派人来抓姑娘和夫人了。” 棋儿惊呼一声:“圣上要抓姑娘?是要杀头吗?” “不会的。”方芷悦安抚道:“圣上乃是明君,基本是有谣言传到宫中去,也得先查明,你家姑娘我又不是妖怪,没事儿的。” 书儿又道:“可是二老爷和三老爷他们可不是这么想的,现在正怂恿老太爷将夫人和姑娘逐出方家呢。” “我母亲并无犯七出之条,哪是他们想休就休的。”方芷悦将茶盏狠狠地搁在桌面上,道:“我也无犯下大错,要将我这个嫡女从族谱上除名也是不允许的。” 棋儿的心刚定下来,便见琴儿忽然回身将门窗关好,回头压着声音说道:“可奴婢在进府之前曾在外头听过一些闲言闲语,说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外头有了人,先老夫人不许其进门,在府门前闹得厉害。那女子就跪在府门前不肯走,街坊们都等着后面的好戏呢,谁知没过几日,先老夫人就急病去世了。” “那女子……”棋儿瞪着大眼睛往大厅的方向指了指。 琴儿点了点头。 虽说满府上下都知道现在的老夫人是填房,可这个中因由倒未曾听说。 方芷悦并没像他人一般惊讶,她眨了眨眼睛,思考着这事儿的严重性。 虽说现在的老夫人是她亲祖母,可她上无兄下无弟,母女二人根本不受重视。且不说钟姨娘为父亲生下了芸枝和德才两姐弟,林姨娘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若然祖父想不出理由,急起来也许还真会要了她们母女的性命也说不定。到时宫中的人来到,便说她们母女二人急病去世,那妖怪的谣言便会终止,方家的名声也没有一点儿的危机。 更何况,母亲还没有找到娘家,她们母女二人简直连个后盾都没有,现在就只能祈求父亲能念情义。可一而再再而三地纳妾的父亲,会和她们母女讲情义吗? 方芷悦不敢再想下去,她当机立断道:“琴儿,你去母亲那边将此事说一下,棋儿留在此处看着,书儿跟我去一趟后院。” 正准备行动之际,一直在外头守着的画儿却急匆匆地来报:“姑娘,芸枝姑娘又来求见了,这次还带着少爷硬闯,咱们拦不住。” 说时迟那时快,外头已响起了一道娇媚的声音:“悦姐姐,我与才弟来看你了,你身子如何了?” 方芷悦立刻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瞬间意会闪身出屋,仅留书儿在屋内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