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城的集市已是热闹非凡,沿路吆喝声不断。与王大叔两口子约好相聚时间后,方芷悦三人来到了集监舍,缴纳了十文钱的租金后领到了一个号牌。 按照那人所说,只要有号牌,集市里头的位置都是任意挑选的。但是方芷悦来得晚了些,大道两旁早已被占满,只剩下后方的位置。 “姑娘,后头的位置可不好,有钱人家的厨娘一般都是在大道上走一趟就算了,反正又不用省银两;到后头去的都是些穷人家,咱们这肉酱可能卖不出去呢。”琴儿有些泄气,刚开始的兴致全没了。 “租金都给了,先试试吧。”方芷悦目光在四周扫了几个来回,伸出食指指向了一家卖面条的摊档:“就那家面档旁边吧。” 既然决定了地点,一行人便开始了摆卖。隔壁面档的大娘是个瓜子脸的高挑大娘,见她们过去便是一脸的警惕,直至知道是卖酱料的,面色才缓和了一些。 时至午时,晴空朗朗。 面档早已是人满为患,二文钱一碗面,即使已无坐席,但胜在便宜又饱肚,就是蹲着吃也有人买。反观方芷悦的肉酱档,此时是连首单也还没卖出。 酱是香,也引得了周围人移不开目光,可那是吃面人望梅止渴的举止。 琴儿和书儿吆喝得嗓子都哑了,瞧了一眼还满满的一缸酱,又不死心地继续喊,却依然没有成效。 “我说大娘,你怎么把桌椅都移到咱们这边来了。” 面档那边人满为患,面档大娘偷偷把桌椅移过一点又一点。刚开始也觉得无所谓,但现在都占用了方芷悦档位的一半位置了。天气闷热,再加上生意没做成,就连平日好说话的琴儿都来了脾气。 “哟,占一点儿地怎么了?你们又没生意。我警告你们,可别碰我的东西,要是有什么损坏,我可饶不了你们。”大娘抬了抬下巴,继续忙下面条,毫不理会琴儿的怒视。 三个小姑娘,一看就是做买卖的生手。她在这颛城摆档多年,泼辣劲儿可是出了名的,在这儿生意做久了的人也知道,她女婿可是这里的知事,堂堂九品官老爷。她就是欺负了别人,别人也不敢吭声。 “你……”琴儿气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书儿扫了扫琴儿的背,劝道:“别气了,咱们再喊喊吧。” “不用喊了。” 听到方芷悦的制止,琴儿低下了头,声音有点儿抖颤:“奴婢没用,若是姑娘带来的是棋儿,如今就不用受这样的气了。”棋儿善语,不像她,白白让姑娘受了气,却想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不碍事。”方芷悦摸了摸耳珠,细细地思索着。 肉酱摆这儿会卖不出去她们早已知道,不过也就试试而已,原本想着在面档旁边也许会有些生意,可是事与愿违。 继续在这边也是浪费时间。 她眨了眨眼,问:“咱们身上还有多少钱?” “只剩下二十文了。” “去买多一个勺子和两个瓷罐来。” 琴儿犹豫地问道:“这……还买吗?” “去吧,听姑娘的准没错。”书儿轻轻一推琴儿。 琴儿抬眼看了方芷悦坚决的模样,只好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瓷罐和勺子买回来了。方芷悦将两个瓷罐盛满肉酱,然后交给两人,细细叮嘱着:“你们拿着着瓷罐,分两头走,见着酒楼饭馆就给里头的掌柜送上一碗,并且告知咱们这里的位置。” “送?”琴儿不确定地问道。买完了瓷罐,现在身上就只剩下两文钱了。 “对。”方芷悦点头。 书儿对着不远处的府衙指了指,示意方芷悦有事儿就去官府,然后抱上瓷罐,二话不说便拉着琴儿离去。 …… 半个时辰过去,琴儿和书儿也都回来了。三人饿的不行,用剩下的两文钱买了两个大馒头,掰开沾酱吃。 肉酱口齿留香,让白馒头变得美味非常。 两人跑了老远的路早已累得不行,如今吃完一顿,觉得精力充沛。 琴儿动了动手脚,道:“这馒头不错,吃完了身体都得劲儿了。” “是我们的肉酱不错。”书儿纠正道。 方芷悦笑了笑没有说话,心中对灵泉的认识又加深了一些。 “你们这酱闻着倒是挺好的,不过看来味道一般呐。” 午时已过,面档大娘此时也得了空,她边收拾着碗筷,边瞅着那酱缸,语气尖酸地说道:“这样的酱,送人都不要呢,大娘我做好心,十文钱都给收了吧。” “谢谢大娘的好意,这酱我等下还得卖高价的。”方芷悦神情淡定,并不生怒。 “呸,什么玩意儿,还卖高价呢?”大娘下巴一抬,将碗一搁,道:“我肯出十文钱收你这半缸酱也是看你们几个可伶。” 见三人无动于衷,大娘又看了一眼酱缸,忍不住又说:“唉,我当做好事儿了,十五文,把酱缸搬过来吧。” 方芷悦依旧不语。 面档大娘不乐意了,气势冲冲地走到方芷悦面前,将十五文往桌上一放,伸手就去抱酱缸,嘴上还嚷嚷道:“得了,不用你们搬了,我自个儿来。” 三人连忙拦阻,琴儿将大娘轻轻一推,板着脸道:“都说不卖你了,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好呀,你敢推我?” 面档大娘自个儿一屁股坐到地上,忽然就哭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打人呐,没王法啦。” “喂,你怎么能这样?”琴儿气得直跺脚,皱着眉道:“你是自个儿坐地上的,可不是我推你的。” 很快,一小队官兵便小跑了过来。 带头的人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大娘,两人小声地说着话。随后那头领走了过来,一把大刀移到身前,厉声道:“滋事者不得在此经商,立刻离开。” 琴儿看着官兵头高壮的身躯抖了抖,鼓起勇气迈了一步指着大娘道:“官爷,滋事的可不是我们,是她。” “是吗?”头领单手叉腰,转头扫了附近摆档的人一眼,高声问道:“你们说,滋事的是谁?” 附近档主纷纷低下头,默不吭声。 头领不满意地大喝一声:“回答我,是谁?” 众人身子不约而同地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纷纷指向了方芷悦三人。 琴儿憋屈道:“你们怎么能这样不辨是非?” 那些档主听罢,有人微微叹气,有人投来无奈的眼神,就是没人说话。 方芷悦自然知道是什么回事,她不想招惹麻烦,便吩咐书儿和琴儿在酱缸上架起担挑,准备离去。现在酱缸只剩半缸酱,三人合力还是抬得起的。 “哎,这酱留下。”头领一手按在酱缸上,一手取过桌上的十五文钱放进口袋,威胁道:“都卖给人的东西怎么能拿走?” 见对方得寸进尺,方芷悦也忍不下了,厉声道:“我不曾同意售卖,为何不能拿走?” “真是不识时务。”头领偏头以下巴指了一下面档大娘,道:“那可是我们知事的岳母,识趣的就赶紧拿了钱走人,不然的话,哼哼。” “不然如何?” “嘿,你这姑娘家好生大胆。”头领托了一下腰间的大刀,凶神恶煞地说道:“那可是官家女眷,却被你们推倒在地,那是对知事的一种侮辱,侮辱朝廷命官就得打上三十大板。” 与此同时,后退跟着的七八过官兵立刻围了上来,齐齐拔刀指向方芷悦三人。 方芷悦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诰命书,举在头上,高声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本姑娘乃圣上亲封玄月县主,尔等竟敢无礼?” 书儿紧接着一声厉喝:“傻愣着干什么,见到县主还不跪下?既然是给朝廷当差,即便不识字也认得出圣上御印吧?” 头领将那大红色的印看得清楚,腿一软就跪了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叩……叩见县主。” 只要领得朝廷差事者,首要之事便是识得陛下印鉴和各种身份命书。颛城常有达官贵人逗留,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有大人物在集市摆档。 “唉,本县主忽然觉得心很慌,头也有点儿痛。”方芷悦揉了揉额。 “定然是被惊吓着了。”书儿立刻将人扶着,呵斥道:“你们这些混账,竟敢抢强县主之物,还持刀威胁县主,这以下犯上之罪够你们受的了。” “小的无知。”头领一听就慌了,他左右开弓,自刮巴掌:“小的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周围围着的士兵见头领都如此,纷纷弃刀跪下磕头。 民众见状,也紧跟着下跪。方才指出方芷悦是滋事者的档主,纷纷求饶,哀求道:“县主饶命,刚才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头领一听立刻顺着话道:“县主,小的也是迫不得已的,那大娘……”他回头一指,却发现大娘早已不见踪影,心中暗骂一句,道:“小的乃颛城知府府兵,实在不敢得罪知事大人,所以才……才……求县主饶命。” 方芷悦没理会那头领,只是柔柔地对书儿说:“我累了,想回去。” 书儿点头,用力踢了头领一脚:“赶紧找辆马车来,待县主休息好了再来惩罚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马车得找辆好点儿的,等下颠簸着了县主,罪加一等。” “是是是。小的立刻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