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建功也不是小孩子。就像是张招娣说过的，乔建功也是快要结婚的人了，心里肯定会为他自己做打算。　　　　更别提还是在张招娣这么多年都偏心乔壮的情况下。　　　　乔建功心里百味杂陈，乔诗娆没再说话，她伸手戳戳地上的蚂蚁，把蚂蚁戳的翻个跟头。　　　　堂屋里还在争吵，张招娣一整天都没醒，她全身都是乔红国踢出来的脚印，头发凌乱，面色惨白双唇紧闭。　　　　张招娣的二姐张得男就说：“这么久招娣都没醒，别是不太好吧？”　　　　正红着脖子和人争吵的张大跃闻言，伸手甩过去个巴掌打到张得男脸上，张得男身形瘦弱，直接被打个仰倒。　　　　张大跃大喊：“放屁！张得男你会不会说话？招娣就是迷瞪着了，你别不盼好！”　　　　外面听着动静的乔诗娆冷笑。　　　　张大跃之所以会这么大的反应，八成原因是因为张招娣出了事就没人给他花钱了吧？　　　　张大跃上面有三个姐姐，可他那三个姐姐给的钱，加起来都不如张招娣一个人给的多。　　　　毕竟乔家可是出了个乔红军，每个月还都寄钱回来，一般人家还真比不上乔家。　　　　张得男被打脸也不敢反抗，爬起来缩着脖子躲到旁边。　　　　因为总往娘家拿钱，张得男在婆家也受了不少白眼，今天来合柳村，张得男也没敢和她丈夫说实话，只说是回娘家看看。　　　　所以她被打也没人出头。　　　　乔诗娆听着里面的动静，转头问：“都一天了，二婶还没醒呢，你们不去看看？”　　　　乔壮直往后缩：“舅舅打人，要是打我，怎么办？”　　　　乔建功和乔翠丽两个也点头。看样子是不想管这件事。　　　　乔诗娆无语。张招娣可真会教孩子，三个孩子都让她教成这种白眼狼的样子，也不知道张招娣是怎么教的……　　　　不过，张招娣也未必是真的昏睡到现在。乔诗娆往堂屋里看了一眼。　　　　刚开始张招娣被发现，应该是真的吓昏过去了，现在嘛……只要她一醒，就会变成众矢之的，张招娣绝对不敢让别人知道她醒了。　　　　只要今天挺过去，让两家人的怒火平息下来，那明天张招娣的情况应该会好很多。　　　　乔诗娆向来有仇必报，又怎么会让张招娣糊弄过去？她起身，正义凛然：“你们怎么能这样！二婶养你们这么大容易么？你们不管，我管！”　　　　乔建功傻眼。乔翠丽也愣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乔诗娆居然会给张招娣出头。　　　　前几天乔诗娆在家里的样子他们可还记着！　　　　乔诗娆也不管他们怎么想，抬脚往堂屋的方向去。堂屋里有张招娣的父母带着几个女儿女婿，还有张大跃一家也都在。乔钟文也在屋里坐着，他身边站着和乔红国关系比较亲近的几个人。　　　　乔诗娆进门的时候，有个人抽着旱烟，对张大跃说：“你们家里的事回家说，在老乔家打人像话么？”　　　　“老子想在哪打人就在哪打人，你算哪根葱？轮得到你管我？”张大跃习惯不拿别人放回事，闻言就骂，“你要是心疼她就把她接回家里养着，但是得一个月给我家十块钱！”　　　　说话的人吓了一跳，被口水呛得脸色通红：“张大跃你疯了？”　　　　张家人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张大跃的爹张财贵甚至还说：“我们家的事，你个外人少管！脾气大才有出息！”　　　　也没见张大跃有什么出息！说话的人转过头去不再理他们。　　　　乔钟文拍拍桌子：“行了，都别吵了，再吵下去，今天一天都别想说明白。建功他爹，你说这事你想怎么办？”　　　　“我就想他们让以后别再拿我的东西！”乔红国气不顺，喘着粗气瞪张大跃，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打他，“以前过年过节，我大哥寄回来的东西都让那败家娘们儿送回娘家了，我都没吃过用过！还有那些钱，张家以后不能再要我一个大子儿！”　　　　“你就别想了！我好不容易把招娣养大，你就这么把她领走，连钱都不给？”张财贵跳起来，“不行，没门！”　　　　张财贵的妻子刘珍也喊：“丧良心呦！招娣可从来都没给我我们钱，你这是讹人！”　　　　那声音尖细，刘珍又拖着长腔，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乔红国气的脸发紫，咬牙咬的腮帮子都鼓起来。　　　　看样子是不知道应该要怎么骂好了。乔诗娆清清嗓子，用比蚊子都弱的声音喊：“大爷爷，二叔。”　　　　“诗娆？”乔钟文虽然年纪大，但还是耳聪目明，顺着声音抬头就看到乔诗娆，“你进来干什么？大人说话，小孩出去！”　　　　“大爷爷，我来是想说……”乔诗娆目光放到躺在地上的张招娣身上，“二婶这样，我不放心，要不要让赵医生来看看二婶？”　　　　赵医生是村里卫生所的医生，据说是真正学过医的。附近几个村子的医生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靠谱的医生。　　　　话音刚落，张大跃气急败坏的跳起来：“叫什么医生，不要钱啊？”　　　　张大跃心疼钱，不管是不是他的——在张大跃的认知里，就算是乔红国家里的钱，以后也会经过张招娣的手给他。　　　　他把乔红国当成钱袋子，看见乔红国花钱，自然会心疼。　　　　倒是因为着急没有细看乔诗娆的脸。　　　　其实就算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乔诗娆之前在脸上抹了东西，身上穿着的衣服是乡下最常见的灰布褂子。头发像是稻草一样随意扎在头顶，是乡间女孩儿们最常见的长相。　　　　其实这长相和乔诗娆上辈子差不多，仔细看能看出来几分清秀可爱，然而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劳累，这张脸就算是有再好的底子都不出彩。　　　　张大跃又没有什么惊人的记忆力，所以并没有认出来乔诗娆就是在集上送他布的女孩子。　　　　乔诗娆往屋里乔家人身后躲，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可是也不能让二婶就这么躺着吧？反正赵医生人好，也要不了多少钱。”　　　　张大跃还想再骂，乔诗娆抢在前头说：“二婶醒过来，她到底给没给你们钱不就能说清楚了？”　　　　乔红国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气懵了，只顾着和张家人打嘴仗，完全忘了重点！　　　　当下乔红国就让外面蹲着的几个孩子去叫赵良。　　　　张大跃急了，他虽然没算过，但是也知道张招娣往娘家搬了东西来！这要是张招娣真醒了会怎么说？他连忙往外跑，要去拦乔建功几个。乔建功又不傻，见他出去吓得跑的比兔子都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张大跃只能在院子里跳着脚骂，刘珍也跟出去，用独特的腔调哭喊。　　　　又哭又骂的动静实在难听，乔钟文首先就听不下去，摆摆手让乔家人赶紧去拉住张大跃。　　　　奈何张大跃根本不买账，外面很快乱成一团。　　　　最后张大跃还是被人连拉带拽带回堂屋里。　　　　乔诗娆没出去，她趁着这会儿乱，认真的观察张招娣，见她虽然看上去像是昏倒，但眼珠子还在转动，乔诗娆心里就已经明白。　　　　看样子真的是在装昏。现在应该也装不下去了。　　　　果然外面闹起来没多久，张招娣的身体忽然就开始抽搐，把屋里的人都吓得不轻。随后哼唧着睁开了眼睛。　　　　“爸，妈，大姐姐夫……你怎么来了！”张招娣惊讶道，“哥，你这是怎么了？”　　　　张大跃脸上被刚才出去的人打青了一片。他不好意思说，只能沉着脸：“没事！”　　　　张招娣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演技倒是厉害。乔诗娆冷眼看着。　　　　乔红国忍不住，又上去踹她：“还敢说！还不都是因为你！你到底往你们家拿了多少钱，还不说实话！不说实话咱们就离婚，正好大伯在这，开个证明也方便！”　　　　乔家的人连忙去拦：“红国，你别打，有话好好说！”　　　　这个人是乔钟文的大儿子，在合柳村说话也管点用。可乔红国已经被气了一整天，现在又哪里能静下心听他的？所以乔红国踹人的脚还是没停。　　　　“我没拿钱！我真的没拿钱！”张招娣哭喊着顺势抱住乔红国的大腿，“红国，你可别多想啊！”　　　　不多想才有鬼呢。都这样了还狡辩，真当乔红国傻子不成？乔诗娆暗暗吐槽。　　　　乔红国这种卑鄙无耻的人，连亲侄女都算计，还能忍得了张家？果然乔红国把张招娣从他腿上扒开，道：“我不多想？你哥之前都说了，你藏起来的那二百是要给他的！你还不承认？”　　　　当然不会承认！张招娣咬紧牙关，就是不说那钱的用途，泪流满面道：“红国，你得信我啊，我没拿钱，咱们不能离婚！离了婚，壮壮他们怎么办！”　　　　现在风气相对来说还是很保守，离婚在农村算是很丢人的事，严重的甚至连兄弟姐妹都跟着抬不起头，更别提家里的孩子。　　　　何况离婚对小孩子影响也很大。　　　　乔红国犹豫了。张招娣看到希望，接着哭诉：“建功这就要说媳妇，咱们离了婚，还有谁愿意和建功结婚啊！”　　　　张招娣心里明白的很，她知道自己不能离婚，不然回到家里绝对没有好日子过！所以现在张招娣使尽手段，就是为了不离婚。　　　　乔钟文的儿子见两口子讨论离婚的事，自觉离开躲到一边。　　　　乔诗娆暗搓搓接上句：“那你说实话啊，把钱要回来二叔不就不离婚了？”　　　　“小姑娘家家，把离婚挂在嘴上也不嫌害臊！”乔钟文注意到看热闹的乔诗娆，瞪眼道：“还想不想说对象了？出去！”　　　　八十年代就这点不好，社会风气堪比封建社会。毫不夸张的说，这年头没结婚的大姑娘连问孕妇的月份都被归于“不嫌害臊”那类。　　　　乔诗娆不喜欢这风气，不过她也不想和老年人起争执，况且乔钟文也是好意。再说了，反正她出去也照样听清屋里的动静，所以乔诗娆也就没再说话，乖乖的低头往外走。　　　　张大跃几乎快要恨死乔诗娆。他能看出来乔红国的态度，张招娣只要说出实话，乔红国就能找他要回那些钱！　　　　张大跃也就是混日子，张招娣给的钱都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哪里又能还的起？　　　　眼看张招娣就要说实话，张大跃横下心，趁众人注意力都在张招娣和乔红国两口子身上，他把堂屋里的木椅子拿起来，直接砸向张招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