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言想一出是一出。顾小碧毫无准备,人还在犯迷糊,猛地听到询问,下意识便答话道:“小碧想、学自己的名字。”
人读书,不都是先学自己名字的吗?
顾小碧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身后的顾瑾言忽然静下声来,抓着她的手也僵着半晌不动弹。
顾小碧指尖散力,下意识想放下笔告罪。顾瑾言看穿了她的意图,在她松手前,将她握笔的手抓得紧紧的。
顾瑾言引着顾小碧的手,在素白宣纸上工整留下自己的名字——顾、瑾、言。
顾瑾言情绪一改先前愉悦,声音里泛着冷气道:“先将这三个字学会,等你把它记心里、写好看了,再学别的。”
顾小碧不识字,但顾府的‘顾’字还是认得的。
她疑惑地看向顾瑾言,无声询问他这三个字的意思。
顾瑾言烦闷地看向她,动怒道:“你就不会上点心,自己弄明白吗?”
上辈子没人教,她都能想办法将他的名字从书里挑出来。如今他亲自写上,她倒一点心思都懒得花。
顾瑾言情绪说变就变,顾小碧不敢回应,连忙将视线移回纸上。
顾瑾言心里堵得慌,憋得喉咙干涩,浑身难受,恨不得狠狠推开顾小碧,让她滚离自己远点。
想法是一回事,手上动作又是另一回事。顾瑾言掐着顾小碧的细腰,手用力抓握着她,像是要将人死死钳住。
顾瑾言并不想对顾小碧说重话,他在克制着,免得像上辈子一样。
顾瑾言紧皱着眉头,沉声让步道:“是我的名字,先练好这个,再教你的。”
顾瑾言只当顾小碧是自己的克星。她看似没有主见、也从不强硬,却软绵绵地扎人,比那些拿刀拿剑的人更难对付。
好在顾小碧并非完全迟钝,她讶异地望着纸上的名字,仍旧欣喜自己能学上字,乖顺应下、满是赞叹道:“好,原来这就是少爷的名字,真好看。”
顾瑾言心里嘲讽顾小碧说奉承话,面上的寒气却没那么重了。
……
顾瑾言带着顾小碧悠闲练字,主账内的郭奇胜却远没有这副闲情逸致。
郭奇胜收到了亲卫的回报,覃鞍的义庄枯井旁根本没有什么无头男尸。他们找人探查过,里头确实埋过东西,但泥土有被人翻搅过的痕迹,只怕东西早就丢了。
终日打雁,却叫燕啄了眼。郭奇胜难以接受这个情况,一脚踹翻禀告的亲卫。
“来人!”郭奇胜怒上心头,决心要找顾瑾言算账。
就在顾瑾言给顾小碧落笔挑错的时候,郭奇胜领着一队铁甲冲进营帐。
顾小碧受到惊吓,握着笔的手猛然一抖,身体往后撞靠在顾瑾言怀中。
“顾大人,真是好雅兴。”郭奇胜是上过战场争过命的,真动起怒来,瞪红眼杀气外露,无形的威压能震慑不少人。
顾小碧吓得脸色煞白,不自觉地往顾瑾言怀里蜷缩。顾瑾言安抚地拍拍她的肩,没责备她的失态。
“郭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顾瑾言对此处之泰然,丝毫没有因为郭奇胜的架势动摇。相反,他一双眸子漆黑深邃,落在郭奇胜身上,有种无形的嘲讽、仿佛一眼就将他看穿。
完全不同的顾瑾言,郭奇胜就算再大意,此时也察觉到自己被耍了。
从一开始,他就落入了顾瑾言的圈套。
顾瑾言故意留下马脚,引导他独吞利益,不去动用军中势力。顾瑾言算准他人手不足,又扬言收到人头后会立即发兵。尸体不如人头,不易挪运,若将顾瑾行的尸身送回青州,他一旦离开,短时间内无法处理妥当,更谈论在赵锋等人眼皮子底下隐藏。
顾瑾言算准他出于谨慎,一定会将尸身就地掩埋,只需派人偷偷跟着就是。
郭奇胜想到自己一番布局。他为了干净处理此事,先是买通游贼截杀顾瑾行,待他们处理完顾瑾行的尸身后,又派亲兵以剿匪为由将其屠杀殆尽。他自以为算盘打得精妙,哪怕顾常睿查到此事,他也将此嫁祸给乱贼,赵锋明面上自然无法动他。
他的全部筹谋,竟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赏!
如今他跟赵锋等人彻底交恶,又因为平乱不利,落入顾瑾言的陷阱。难怪顾瑾言如此镇定,任由流言传播。他身为主将,指挥不利又纵容下属推脱,顾瑾言只需参上一折,轻易就能将他从青州主将的位置上拉下。
他没能拿捏顾瑾言,反而被顾瑾言彻底抓住了把柄!
郭奇胜怒极反笑,看似豪迈的笑声夹杂着凌冽杀气,说道:“顾大人不愧是阁老力荐、皇上钦点的状元郎。那顾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