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要是我没被抱错,那顾眠也得是我发小,是我去救他吧?”陆挽刚觉得这种错位的感觉怪有意思,再加上很好奇,便撺掇冯四通带他去见见原本应该是他发小的人。
冯四通还想看电视啊,但依稀记得陆哥让他照顾着点儿大城市过来的陆挽刚,只好点头说:“那走吧,也不远,后面那栋楼一楼就是。”
陆挽刚下意识从窗户看过去,就见一楼有个黑泥鳅似的少年猴子一样跳出来迎接提着巧克力桶和甘蔗的陆撼城:“那是顾眠?”他觉得跟想的不太一样。
“那是顾眠的弟弟。”
陆挽刚失笑着摇了摇头,总觉得被吊足了胃口,心里居然期待到紧张起来。
而楼下陆撼城被顾鼎热烈欢迎着,手里的东西尽数被接了过去,就听见顾鼎唠唠叨叨朝他抱怨说:“陆哥你可回来了,大哥不舒服的时候才不要我陪,我说你让我陪他,他让我滚蛋。”
陆撼城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小鼎的脑袋,完全把顾鼎也当自己弟弟看,说:“你哥头晕不舒服的时候,脾气不好,你要是在他跟前晃来晃去还一直唠唠叨叨的说话,他没一脚踹死你,都是他疼你了。”
“嗐,反正不识好人心!”顾鼎一边说,一边跟着陆哥回家。
脱了鞋子后又听陆哥吩咐去厨房把买来的东西都放去厨房,等把甘蔗都砍成一节节拿出来放在茶几上,见客厅早没了陆哥的影子,再看大哥卧室的门也是关着的,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便不去打搅,盘腿往地上一坐,咔嚓咔嚓啃起甘蔗。
顾眠的卧室是家里朝南的最好的一间,早上阳光能够直接落进来,窗台出去就是后院,顾家的爷爷还在后院正对面的后山上种了大片的花菜和豌豆,如今正是快收成的时候,陆撼城一进来就能看见,于是屁股坐在床边后就弯腰下去捏顾眠的脸蛋,说:“我看家里的菜都熟得差不多了,过两天我跟你爷爷还有小鼎去收了。”
少年风尘仆仆的回来,一进屋却是手都没来得及洗,呼吸还有些紊乱,但单手撑在顾眠脑袋旁边后,看见发小白皙的脸上眼尾绯红面颊汗津津的样子,不知不觉就平缓下来,顿时懒散地卸了力气往顾眠身上趴,说:“起来吃巧克力吧,我捧玉玺似的给你拿回来,好歹赏个脸?”
床上被压得呼吸都不太通常的少年立即睁开眼,细白的手熟稔地往陆撼城肩膀上挂去,打了个哈欠,像是还没睡够的样子,瓮声瓮气地把脸往陆撼城肩窝黏了黏,骂道:“我真是服了你了,睡个觉,一下午恨不得给我打八个电话。快起开,太重了。”
陆撼城闷闷笑了笑,就是不起,鼻尖嗅着熟悉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香气,大有下一秒就陷入美梦的架势。
“你再不起来我就被你压死了……”顾眠双手去抓陆撼城的头发,摸了一手的汗,但他却没皱眉,习以为常往陆撼城肩膀上擦了擦。
哪知道这话直接把陆撼城给激起来,唰一下子起开,过于锋利的眉目都冷着,警告说:“你他妈一天天狗嘴吐不出象牙,再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就完了。”
顾眠是个病人,常年头晕,日常吃药,健康的时候很少,熬过两次鬼门关,每回来一次都更虚弱一些,小时候还能跟陆撼城打架,把人胳膊咬好大一个牙印,后来用脚踹陆撼城,陆撼城都觉得力气还没个女孩大。
“哦……”顾眠被凶了,也只是抿抿唇瓣,漫不经心地去戳陆撼城的腰,想起什么一样,说,“不是说哪个陆挽刚也过来吗?”
陆挽刚,跟陆哥人生错位的人,说来真是觉得好奇,假如两个人都在正确的道路上,那么自己的发小就是陆挽刚,也不知道陆挽刚是什么样子,什么性格,如果当真是陆挽刚当他的邻居,也会跟他玩得好吗?
顾眠也只是随意的一问,陆撼城没什么表情,不大想提,淡淡说:“他跟冯四一块儿,没喊他过来,你不舒服不是吗?人多吵死了。”
顾眠眨了眨眼,想起之前自己打电话哭着跟发小说自己不舒服的样子,便顺势又想起那总让他在意的不得了的话题,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想要个确切的答案,眼眶便接着之前的酸涩继续翻涌模糊的雾气,问陆撼城说:“你见到你亲爸妈了吗?”
陆撼城凝视他的顾眠,无法像刚才那样敷衍:“见到了,看上去很般配的夫妻,有照片看吗?”
顾眠想了想,摇摇头说:“没意思,不想看。”
“那就不看。”陆撼城看顾眠漂亮的眼睛氤氲起水雾,熟练地伸手直接用大拇指给擦掉,干脆地说,“之前在电话里总感觉说不清楚,现在可以好好说了,第一我没想过跟他们走,不想走,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说句可能没良心的话,跟那边毫无感情,而且看着也不像是多么简单就能融入的,还是这边好,我觉得这边才是我想要的人生。”
“第二,我说过会当你的眼睛,眠眠,你觉得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顾眠当初做完手术后就有严重后遗症,眼睛在晚上基本看不见,严重夜盲症,冬日初中放学晚,天黑得又早,离开学校后县里的路灯隔三岔五的坏掉,很多地方都只能借着月色通过,顾眠却不行,他在月色里是个瞎子,陆撼城便拉着他走。
偶尔,顾眠会痛恨自己这种毛病,觉得自己好糟糕,怎么哪儿哪儿都不好,为什么看不见?还小的顾眠就耍小性子,非要自己走夜路,结果不是撞墙就是踩着狗屎,然后在被好朋友陆撼城重新拉起手的时候,哭哭啼啼地说在家人面前不敢说的话:陆哥,我好害怕,以后我怎么办?
小时候的陆撼城直接把他手捏得更紧些,说:【眠眠别怕,我能看见就可以了,我做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