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涧双目一闭,“西厢房。”
季寻真这才满意地放开他,放任他像长了三条腿一样,明明一个瘸子,却走得飞快。
季寻真欣慰地瞧着他的背影,看来澹台灵犀确实待他很好嘛,他腿脚已经如此灵便了。
“啊喂,小兄弟,还不知道高姓大名?”季寻真在后面喊了一句,一副想要拔步追上来的架势。
“沈涧。”拐杖稍停。
“哪个涧?”她以手扩音。
“臭水沟那个涧。”拐杖又顿,未免她再长篇大论,手杖的主人咬着牙污蔑了自己。
随后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头也不回地拄拐离开。
季寻真认真瞧着他的后背,观察他那淡金色的罩衫,红绳长发,行路时双臂微张,翩翩乎若罩衫上的仙鹤也飞了起来。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害羞了点。”季寻真最后评价道,她向他打听住所,本意是想去亲自看看,澹台灵犀到底对他好不好。
既然决定不再祸祸对方,季寻真就已经把沈涧划分到了不可攻略的范围内了,这辈子不能睡了,她就把他当儿子养。
关心一下儿子和儿媳妇能不能睡,不过从方才看来,儿媳妇的未来是光明的。
小天道:【……】
小天道很想说,那可能不是害羞,是气的。
就在那一刻,它和沈涧跨着物种产生了共鸣,它可太理解他了。
季寻真就这样沾沾自喜地往回走,她离开酒席很久了,虽不是重要人物,可让主人家等待这么久,确是不符合礼节的。
她不由想到宴席里,那个身披鹤氅、姿态悠然与太守澹台历一同身居主位的年轻人,那人名叫贺星洲,年纪轻轻便已是津阳道郡丞,更卓有仙缘,乃此次择选的头号人选。
更听说,他乃澹台家二姑娘,澹台蔓的夫婿。换句话说,也就是大姑娘澹台灵犀的妹夫,以后也是沈涧的妹夫……
她美滋滋地捋着关系。
等等!
电光火石间,季寻真猛然想到了一个画面,那是她在星云搅动的那个夜晚,在宛珠盒里看到的画面。
当时她本是要去看看沈涧和澹台灵犀的情况的,结果却见澹台灵犀至一凉亭之中,她身后有一男人霸道地搂住她的腰身,缠|绵啃|,咬她的脖子,那个人并不是沈涧……而是……而是……
季寻真酒都给吓醒了,那黑灯瞎火里,沾满情|欲的脸渐渐与方才酒席上温文尔雅的面孔想重合。
妈呀,澹台灵犀和她自己的妹夫有一腿?
另一边,沈涧拐出回廊,至一角阴影处,抓着廊柱深深呼吸。
他衣袖一振,罩衫布片碎裂抖落,正是方才季寻真触及之处。
地上出现一个血红色旋涡,深渊魔物狰从旋涡中微微露出脑袋,“您身上杀气很重。”
“要不要我去杀了他?”
“不用。”沈涧抬首。
淡色眸子里露出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眉头微蹙,一字一句:“我嫌脏。”
狰怔了顷刻,随后重新潜回地下,“是。”
这是它臣服沈涧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此人除了杀戮与玩乐生出的第三种情绪——厌恶。
或许也不是厌恶,主人的反应,令他讶然。
沈涧羽睫翕合,这时候,他见到一个缓慢爬动的物体。
那物体长着女人修长的四肢,中间犹如节肢动物一般的腹板,她猛地转过头来,露出两只硕大的眼球和巨大口器。
“你在找什么?”沈涧并不惧怕这个怪物,平静问道。
怪物反而低下头来,鼓膜发出嗡嗡声,“仙君……仙君……找他。”
“哦,找仙君呀。”沈涧意味深长道,“他在东厢房。”
正是方才季寻真自报家门的位置。
他伸手一指,“这个方向。”
怪物不去攻击他,反倒顺着他指的那个方向拐着四肢行进。
“等等,送你一个小礼物。”沈涧咬破了食指,鲜血洒在怪物的躯干之上。
午后的阳光为血珠染上了夺目的色彩,血珠滚动几下,融进了怪物的骨翅里。
刹那间,怪物额间隐隐浮现血红色,它四肢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怪物发出嘶鸣,接着是她的身体宛如齑粉碎裂在地,然后是脑袋……
不肖片刻,怪物成了一团肉泥。
那团肉泥开始滑动、黏合、重组,顷刻间,变为盈盈站立又一-丝-不-挂的一绝世美人儿。
那绝世美人与先前的怪物,至更先前侍女,没有半分相像。
一笑倾城,妩媚妖娆,她通身未|着|一物,却也没有半分羞|耻,临走之前,她回首向沈涧看了一眼。
“去吧,乖孩子。”沈涧轻声。
那女子一颔首,一踱步,宛若风一样的速度,消失在回廊边缘。
“姓季的,送你大礼了。”沈涧笑了,他的笑干净又纯粹。
比那未着一物的绝色女子更加动人心魄,让人肠丝百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