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房门被推开,小姑萧满枝披头散发的走出来,边走边打哈欠,站在太阳底下先是打了个哆嗦,然后大大的伸个懒腰。太阳光照得她有些不舒服,眯眯眼睛适应了下,忽地就捏住鼻子,正看到窗根底下堆着的牛粪,她立时就有些不高兴,伸出手指随手理理乱七八糟的头发,快走几步到院子里。
院子里的众人刚刚听到门响之时,下意识的往那边看了一眼,就各干各的了,都没有理会萧满枝。
萧老爷子看到萧满枝这幅懒懒散散的样子,刚刚因为能卖东西给供销社而升起的骄傲之心瞬间被一盆凉水给浇熄了,顿时就觉得心里头发堵,像是塞进去一把谷糠,闷闷的,有点憋气。
他又摸索出烟袋,解开缠绕在烟袋杆上的荷包,把烟袋锅子伸进去,从里面挖了烟草沫子出来,然后将烟袋杆子叼在嘴里头,紧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白色的火石,正对着烟袋锅子,两两碰撞,溅出火星子来,掉在烟袋锅子上,引燃烟草,很快就冒出细细的白烟。萧铁柱紧嘬烟袋嘴,火星越来越大。
萧铁柱狠狠吸了几口,深深吐出一大口白烟来。
萧满枝走到跟前,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嗔怪着道:“爸,你咋又往我窗台底下堆牛粪呀,多臭呀!”
萧铁柱“吧嗒吧嗒”抽着烟,没有说话。
他对这个闺女的感情着实复杂。
萧满枝比老三萧满席小了10岁,生她的时候,萧铁柱34,刘氏也32岁,算是高龄产妇。本来以为不会再有孩子,可谁知又来个可可爱爱的小闺女,把萧铁柱给稀罕得不得了,两口子对她自是万分疼爱。
可是这个闺女长着长着,萧铁柱就发现了,这孩子咋越来越懒呢?
活不爱干,三催四催的才不情不愿的去,即使去干了,也是慢慢悠悠的磨洋工。就爱在炕上待着,不是睡大觉,就是躺着歪着,反正就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萧铁柱自问,萧家从他爷爷那辈子起,就代代都是勤快人,娶媳妇第一要考虑也是勤不勤快,怎么自家就生出这么个懒货来呢?萧铁柱怎么想也想不通。
对于萧铁柱来说,长得难看,搬弄是非,爱嚼舌头根子,哪怕是馋嘴,都不算是大毛病,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懒惰。
就为了想让闺女变得勤快一些,他和刘氏两个,不知道想过多少办法,打、骂、冷着她、不给饭吃,什么招数都试过了,可是这个闺女宁可被打死骂死饿死也不肯多干一点活,后来,他也没办法,只能认命了。
萧铁柱觉得,这个闺女生来就是来报仇的,不知道前世跟她有啥愁啥怨。但是毕竟是自己疼了那么多年的亲闺女,虽然懒惰,虽然实在是看不惯,但又能咋样呢?闺女也这么大了,不能再狠说她,说了也没,她也改不了,就只能自己生气郁闷。
很快,团团白色烟雾就把萧铁柱笼罩起来,萧满枝被呛得直咳嗽,用手挥开烟雾,说:“爸,我可听卫生所的小张大夫说了,抽烟对肺不好,你还抽!”
萧铁柱还是没说话,也不看她。
萧满枝憋憋嘴巴,轻哼一声,扭头留下一句:“不识好人心!”
说着,她就往萧等闲这边来,不错眼的盯着萧等闲看,眼里头全是艳羡。
这水汪汪略有些内陷的大眼睛,柳叶般整齐而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以及红润的小嘴巴,白得像豆腐一样的脸皮,简直太好看了!
萧等闲习惯了她的目光,就笑了下,问:“老姑,你起了?”
萧满枝被晃了下神,忙说:“可不嘛,他们刚说话声太大了,把我吵得不行,我都没睡好!”说着,她又打了个哈欠,有些嗔怪的看看在那边忙乎着的哥哥们,然后透过雾蒙蒙的眼睛又看向萧等闲的小脸,赞叹道:“你说你这小脸是咋长的?粉□□白的。”说着,上手摸摸萧等闲的小脸,又摸摸自己的,说:“我这脸要是像你似的就好了!”
都说侄女像姑,这个侄女可没哪一点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