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才知道,她发高烧了,还是大爷萧满仓半夜里把胡三奶给背过来,又从后院何大婶那里要了半片去痛片喂她吃下去,忙乎了大半夜,直到清晨烧才退下来一点。
后来又在炕上躺了一天一夜,体温才恢复正常。
她这烧发得突然,之前没有半点征兆,要不是半夜刘氏起夜,无意中摸到萧等闲的脸,被那温度烫得一激灵,还不知道后果咋样呢。
大娘说,烧得最厉害的时候,她自己抱紧自己,蜷缩成一个团,小脸通红,浑身像是块热碳一样,烫得吓人,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但偏偏也不说胡话,就安安静静的躺着,就是后来呼哧呼哧喘得厉害。
其实萧等闲清醒得要早一些,她能听到身边每个人都说话声、脚步声,但是她心里头乱得很,不想睁眼,不想说话,不想面对这些家人。
她想,这或许并不是一个梦。以前做的梦,不管刚醒醒来时,记得多清楚,过了一会儿总会忘记一些内容,随着醒来的时间越长,梦里的内容遗忘的也就越多。
可是刚刚这个梦,那样的清晰,就像是亲眼看过无数次,并且深深刻印进了脑子中一般。
她不是这个家的亲生女儿,宋二女把她和自己的孩子换了,她的亲生父亲应该叫宋明川!
宋明川,她知道呀,村里出去的大干部,整个宁康县都没人不知道吧。听说还是□□的副部长呢,59年的时候救济粮迟迟下不来,就是县领导带着宋明堂书记以宋明川家乡人的名义去地区申请下来的。
回忆起梦中那张清晰的脸庞,似乎和自己也没什么相似之处。
她想着那个可能是她亲生父亲的人,却没有一丝血脉相连的感觉。
只是换了衣服和襁褓,他就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了吗?
宋二女为什么要换掉孩子呢?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过上好生活吗?她怎么这么狠心呢?
还有,她看到的只是一个片段,还没有其他的内情?
萧等闲回想着,思考着,脑子里头有些乱。
她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她现在要把这件事情藏在心里头,跟任何人都不说。
她说了也没人会相信的,大概全村人都得把自己当成村里的第二个疯子吧。
她甩甩头,不再去想,然后伸手掀开毡子,从毡子和炕席之间拿出一本书来。
这是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课本,书面有些旧,还沾着黑乎乎的说不清是什么都脏污,被她放在毡子底下压着,卷角的地方已经压平整了。
书面上正中间歪歪扭扭的写着箫解放三个大字,然后又被人划掉,在下面写了更加歪扭的萧和平。
这书是大哥用过的,刚照着老师给写的名字一笔一划誊写在书皮上没多久,他就辍学了,他在教室坐不住,相对于在学校里头学知识,他更愿意上劳动课,去田间地头挥锄头那才舒服呢,萧铁柱本来还对他寄予厚望的,可是考了几回试,都考了个位数的分数,萧铁柱就想,与其花着学费让他去给学校干活,还不如干脆回来给自己干活呢,于是大哥就高高兴兴的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