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夜?”
有夜用疑问句说出自己的名字。
虽是大方告知了真实姓名,但她着实搞不懂这个说出自己名字的环节究竟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圣女不是已经有“阿尔忒弥斯”这个名字了么,那还有什么好多问的。
“东方名…”
维克多的嗓音越来越低,尾音也颤得厉害,听上去又涩又苦。
他伸手拽住自己的前襟,那处的布料皱成一团,正可怜兮兮地发出悲鸣。
圣女又在骗他了。
一如玩闹时用的风筝,她手中自如收放的风筝线能随意操控风筝的高度。只是没想到,她对他竟也像是把玩风筝般地先让他乘风高高扬起,再于高处陡然拉拽令他狠狠跌落。
神秘的东方压根没有她这般色彩的人种!
即使早就猜到对方一定不会正面回答,可直接呈上谎言的对应仍令他心塞不已。哪怕是直白的拒绝,也比敷衍的谎言要好上许多…
他所求不过一个能让自己彻底死心放弃的契机,可圣女压根不打算放过他,仍像逗弄宠物一般,甜枣与巴掌尽施,持续拉扯他的神经。
“…我听闻遥远东方只有黑发黑眸的睿智人种。”
维克多闷闷补充。
闻言,有夜点点头,无所谓地拾起自己的发梢,握在掌心向维克多出示。
东方人的确多是黑发黑眸,所以才要他陪着去找那个据说能治病的神子啊,她这是生病了才会变成这样的。
若换作在住院部那个特殊环境下,有夜这样的展示的确能令周边人瞬时明白她所患病名。
可这里是教廷,而维克多也没博识到能知晓一个游戏世界内根本不存在的病名。
他只感觉体内那头凶兽正狂暴地啃咬着项圈,似就要扯断情感化作的绳。
但下一秒,一撮柔软的发梢就被塞进他手心,奇迹般地抚平再次竖起的尖刺。
“本来是黑色的。”
有夜言简意骇。
她自顾自说完后,便拉着僵硬的维克多径直来到喷泉池旁,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盯着平静的水池瞧。
许是她站着等待的姿态很不虔诚,过了许久,这所谓的神子也没出现。池内水面只平静地折射出不停流转的蔚蓝天空,仿佛没有生命的水镜。
有夜想了想,还是扯着裙摆利落地抱膝蹲下,探手出去轻轻拍打起毫无波澜的水面。
因着阳光直射,那池水十分暖和,此刻被有夜不停拍打,更是搅碎一池日光,散·射出波浪般的粼粼水光。
这样的行为是大不敬。
就算把拍打水面的行为视为敲门,也算得上是对刻托神子的冒犯。
——渺小的人类压根没有资格去要求神明现世并展现神迹。
——而神明自然也没理由有求必应,祂完全可以坐视不理。
可现场唯一会提醒有夜行为不妥的维克多在手心被塞进发梢时就已变成了僵硬的木头人,任凭有夜拉着他前行,再随着手心发丝的拉扯力道而呆呆跪地。
他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思绪,不可自拔。
无论是叽叽喳喳的鸟鸣,还是池水波动的哗哗声,抑或是微风拂过树叶时的沙沙声…一切声响都被淡化拉远,耳边唯留“林有夜”三个陌生音节无限循环。
信徒们会在进入教会时被要求舍去家族名,那本是今后将终其一生为诸神服务的宣誓。但随着教会逐渐延伸出政治与经济的需求,信徒们被舍去的家族名也慢慢产生了不同的作用。
除去已在神前立下誓言,将终生居于教廷侍奉神明的苦修士,其余信徒则将互相交换家族名视为一种浪漫,是苦闷的修行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调味剂。
有人为知己交出家族名,以示绝对信任;自然也有人为情感交换家族名,以约定任期后的未来。
但若是为荣耀而来的贵族子弟,于此处坦白并交换姓氏更是代表了郑重无比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