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我要反了天了?我昨天下午才进卫生所输了液,又是连夜走了十几里路赶回来的,再是铁打的人今天也不能马上恢复吧?早上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又直接昏了过去,晌午了才勉强能下床走动。”周锦锦对自己下了狠手,不算尖锐的指甲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怼进肉里,从掌心传来的剧烈疼痛感生生让她眼眶蓄满了泪水。
十堰村是个小村子,家家户户的房子基本上都是挨在一起的,周锦锦他们住得是之前林家专门养牛的棚子,最开始实行“大锅饭”制度的时候,家里的牲畜全部交给了集体看管,牛棚也空了下来,到了林鸿慕要结婚了,林家人没钱再修新屋,再加上他们也没有分家,就把牛棚捯饬捯饬了当做新屋使用。
周锦锦知道这会已经到了晌午,无论男女老少基本上都回家吃饭休息了,挨在她屋子旁边的是个颇有正义感的婶子,跟队长还颇有些沾亲带故,以前基本上只要那个婶子看到李春华欺负原主的时候都会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不过原主每次都逆来顺受,那婶子也渐渐地不怎么开口了。
“还敢顶嘴!哪家的媳妇有你这么懒的?没病装病躲避劳动,我看你好好的,能说能笑,还能顶嘴,哪像个病殃殃的样子?可怜我儿子的抚恤金就这样被白白浪费掉了。”听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媳妇居然还敢开口顶撞她,李春华简直是暴跳如雷。
这时候有个昨天跟周锦锦一起上工的婶子突然开口替她辩解:“我说林老太太啊,小周昨天晕倒的时候我也在,使劲掐了人中都没醒才让把她送到卫生所的。”
周锦锦见有人出声支持,稍微多移了几步,正好靠在门口。出声的婶子约莫四五十岁,长得很和善,刚刚从屋里出来,背了一桶水,准备给自家自留地的菜浇浇水。
“谢谢杨嫂子替我说话。”周锦锦从记忆里回忆起婶子的姓,颇为感激她的出口相助。
这时候也有不少好奇的村民使劲卯长了耳朵,想要仔仔细细听清楚原委的村民不在少数,毕竟之前都是李春华这个恶婆婆的单人秀,媳妇再怎么被骂都一声不吭,今个倒好,受气包居然敢反抗了?还是桩新鲜事哩,有不少的村民直接端着个饭碗站在自家门口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现场直播。
“好啊,老二媳妇你还是林家人吗?胳膊肘净往外翻,简直是不把长辈看在眼里啊。杨美桃你个外姓人有什么资格管我们老林家的事?”李春华见有人拆她的台,鼻子都快气歪了。
杨美桃是个暴脾气,同为媳妇,也曾经有个跟李春华如出一辙的歹毒婆婆,当时作为新媳妇脸生面软,还不敢反抗,不过好在没几年那歹毒妇人就去世了,不过性格越发生猛的杨美桃对于当初没能硬刚自己的婆婆还是有些小遗憾,这会也是火力全开:
“都是一个生产大队说句公道话怎么了?你还以为自己是解放前那些专门骑在媳妇头上作威作福的恶婆婆吗?小周这几年嫁到你们林家,我们这些左邻右坊的可是知根知底的,天不亮就起来做家务,每天上工的那八个工分是挣满了的吧?给你们林家老二还生了三个健康活泼的娃。平心而论,小周做媳妇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天天嘴里没个把门的败坏小周名声。”
“就是就是,林老太太你有的时候是真的无理取闹,小周这几年当牛做马勤勤恳恳我们这些邻居啊,都是看在眼里的。有天大的错也不至于刚刚进了卫生所还要起来再干活吧,生产队上的驴生病了还要让它多休息几天呢。”
“小杨虽然话糙了一点,但理还在。哎,谁不是从媳妇过来的啊,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看着门口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眼里泪盈盈、一幅任劳任怨可怜小媳妇样的周锦锦,以及腰圆肚肥,凶神恶煞,身材几乎快赶得上两个周锦锦的李春华,看热闹的村里人自然而然地偏向了弱势的小媳妇,家里有同款婆婆的小媳妇也不在少数,自然是感同身受得紧。而像李春华这种在村子里当众都能肆意打骂自己媳妇的婆婆并不常见,生产大队里婆婆不少,给媳妇下绊子、使脸色的也很常见,但没一个傻到全队人都知道自己家那点破事的。这时候就算有些婆婆对李春华感同身受,但毕竟不敢当个出头鸟出言支持李春华。
所以场面几乎是一面倒,李春华坐不住了,几乎是凶狠地一把扯过周锦锦的肩膀,“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坐在床上的林泽轩忍不住了,跳下床飞快跑到周锦锦面前,双手张开挡在她面前,声音小小却很坚定:“奶奶不要打我妈妈,你要打就打我吧。”
眼看着李春华厚实的巴掌就要打上林泽轩那张稚嫩的小脸,周锦锦只觉得血气上涌,本来羸弱的身体不知道从哪来得力气,一把掀翻了坐盘敦实的李春华。
周锦锦抱起还有些傻愣愣呆在原地的小男孩,有些心疼的开口:“轩轩没事吧,乖,去床上跟妹妹玩好不好?妈妈要跟奶奶说些大人之间的事,上床了把蚊帐放下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