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寸雪感觉脑袋里‘轰’地一声,整个世界开始崩塌,每一寸血肉都在抽搐疼痛,终于慢慢偏头看向他,“...外人?”
霍衍眼神戏谑,“怎么?你还想成为我的内人?”
姜寸雪指甲掐进掌心,忍住眼泪,看着这张她舍不得移开视线的脸,想起就在这间办公室,他将自己抱在怀里,哄着她喊他‘男朋友’,颈侧仿佛还残留着他双唇的温度,闭上眼睛就能浮现他眼底的渴望和听到她喊完,眼底出现的喜悦光芒,那么真实真切。
“霍衍,你怎么了?因为什么,你告诉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霍衍听完明显一怔,转而拿起茶几上的杯子仰头喝水。
姜寸雪盯着他的喉结上下滑动,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抬步走到沙发旁边,“你不会撒谎,不屑于装,更不会浪费时间在没兴趣的人身上,你最了解我,你知道姜贝贝是我的弱点,是因为我去看了尤默哥...”
“砰——”
霍衍突然扔掉杯子,起身掐住姜寸雪的下巴,“你爱看谁看谁,别他妈自以为是揣测我!”
外人都以为霍衍出身霍家,即便在商场的手段强势霸道,骨子里也应该是个绅士,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跟绅士压根不搭边,如果说江卓是眉眼里有一丝戾气,霍衍就是浑身每一根骨头里都藏着戾气,他将自身的戾气化为己用,形成强大的气势。
姜寸雪从来都不怕他身上的气势,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腕,不顾还有姜贝贝在旁观,望着蛊惑走她心的双眼,哽咽道:“霍衍,我不相信,你别玩了,我求你,别在这个时候不要我。”
霍衍皱起眉头,有些急躁的收回手,坐回沙发里。
“真难缠。”姜贝贝摇头叹息,“你总想着依赖不属于你的人,发生这么多事还不够你长教训,看你这样,有时候真的很生气。”
姜寸雪整颗心都在霍衍身上,分不出心神去理会姜贝贝,正想扑向前,霍衍突然冷冷看她一眼,而后抬手握住姜贝贝的手,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宠溺,“贝贝乖,别生气,我再换一个玩法。”
玩法?姜寸雪面色瞬间刷白。
方才姜贝贝话在她耳边回响,那一句发生这么多事,再结合霍衍所说的玩法...
先前在学校的窒息感再次席卷全身,姜寸雪僵在原地,不敢乱动,生怕一动会造成一阵又一阵的心脏巨痛,恍惚间,她听到自己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高考...是你?”
霍衍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后面拿出支票本,写了几笔撕下来,走过来递给她,“一个亿就当成高考成绩作废的补偿,你不是一直打算回凉山定丘,已经在那边给你准备好了一套别墅,旁边有一所私人大学,沈秘书长会帮你安排好,尽快离开京市,永远别再回来。”
“回定丘,你觉得那时候和现在是一样的吗?”
姜寸雪难以忍住眼泪下滑,眼前的支票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入她的心脏位置,不停旋转绞动,再生生将她的心脏挖出来,丢在地下践踏,心口位置变成鲜红的洞,密密麻麻的痛席卷四肢百骸。
她是想过回定丘,刚来到京市那两年,父母嫌弃她成绩差,大哥直接不承认她,二哥时刻防着她,就连未婚夫都特地回国告诉她,他心里只有姜贝贝。
进了学校,老师劝她退学别拖后腿,同学闲了空了就欺负她。
她努力讨好,得到的总是加倍嫌弃,同样的事情,姜贝贝做了,却让所有人加倍心疼,那时候她彻底失望了,明白怎么做都是吃力不讨好,只会让人更厌恶,因此准备回定丘,回到自己成长的山沟里。
可是,就是那个时候,霍衍出现留住她,把她捧上天堂。
现在她才明白,这就是一个游戏,与其他人一样为了姜贝贝开心而设计的游戏,只不过霍衍手段更高明,懂得捧得越高,摔得越痛!
霍衍斜睨了她一眼,“除了晚了点,有什么区别?”
姜寸雪用力咬住舌尖,疼意抑制住卑微恳求,唤醒骨子里的自尊,双目充血盯着无情的男人,“霍衍,你够狠!”
霍衍拿着支票的手微不可闻一颤,而后缓缓捏紧,不敢直视女孩眼里的恨意,看着窗外道:
“不要摆出全世界都对不起你的样子,这一年,其他的先不说,我费尽心思从全世界请来最顶尖的名师,帮你组成辅导团,哪怕是国内最受重视的洛家人,我也不计成本,捐了八千万科研资金给你请来了,知识都记在你的脑子里,只不过不能上京市的大学罢了,你没损失任何东西。”
“听起来,我要不对你感恩戴德,就是我不知好歹了...”姜寸雪双睫颤抖,“那我的感情,你怎么补偿?”
“感情?你自愿付出的感情,为什么要我补偿?”
霍衍笑了一声:“再说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的感情,我都认为我们之间干干净净,姜寸雪,这一个亿和你想回的定丘,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要不要,过时不候。”
姜寸雪简直不认识眼前这个人,这张让她深爱的脸,让她着迷的同时又觉得面目可憎!
想到曾经自己将他作为最大的仰仗,想到那些本以为真的畏惧霍衍而正常对待她的人,背地里是如何聚在一起嘲笑她,看她笑话,姜寸雪就感觉自己被生生抽筋碎骨,碎渣从心脏位置的空洞往外涌。
这间他们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亲吻,第一次确定恋爱关系的办公室,成了她的行刑场,她最爱的霍衍亲自执刀行刑,为了取悦她最厌恶嫉妒的姜贝贝。
“衍哥哥,你真大方。”姜贝贝转头劝道:“赶紧收下,不要意气用事。”
姜寸雪用尽全身力气止住眼泪,终于明白眼泪是最无用的发泄方式。
明白没人在意,没人在意她的眼泪,没人在意她的委屈,没人在意她的崩溃,相反,很多人等着她流眼泪,等着在她流泪时发出畅快的笑声。
她将地上的心脏碎片,筋骨碎渣全部捡起来重新打磨,再塞回心口的黑洞里,一点点筑成坚固的城墙,觉得自己坚不可摧,抵御外界伤害时,缓缓抬头去看他,准备将支票甩在他脸上,再强撑最后的尊严离开这里。
可一对上他的眼神,积攒的无数怨愤顿时冲破城墙,喉咙腥甜,鲜血顿时汹涌喷溅而出。
温热的血洒在支票上,溅在他的手背上,烫到感觉被灼伤,霍衍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下一刻猛地冲了出去,抱住下巴上鲜血淋漓的姜寸雪,眼底出现罕见的惊慌无措。
姜寸雪控制不住往下坠的身体,她能感觉到自己要死了,没想到死居然这么痛。
眼前白光乍亮时,看到霍衍面色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慌乱,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颤抖:
“寸雪...姜寸雪!雪宝!”
鲜血止不住从口里溢出,姜寸雪用最后的力气将男人推开:“别碰我,真恶心。”
不知道有没有发出声音,但她太疼了,也太累了,不想管了。
友情,亲情,爱情,皆是世界上最虚伪,最薄弱,最脏污不堪的东西。
这一世为它们付出心血白骨,若有来世,她只想做冬天无人能够捕捉得到的雪花,落地成冰,里里外外,坚不可摧。
如果成不了冰雪,再成人,别再软弱可欺,别再相信感情,别再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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