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抄起桌上的留影镜,镜子下压着一块白玉牌,通体柔滑光润,质地通透晶莹。
玉牌上浮雕拂晓时刻的旭日东升,雕工精妙绝伦,看上去很值钱。
随着镜面转动,碧波荡漾镜面浮现出元九渊冷淡的脸,透过镜面一瞬不瞬盯着温故。
真的很吓人。
“温故,师门试炼的事情你不用记挂,我会安排人保护你的周全。”
“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
元九渊稍顿,用一种低沉,诱惑,很能蛊惑人心的语气说:“世间最脆弱莫过于情爱二字,比起大道不值一提,如今你我这般情形,应该一心求解决之法,而不是醉心情爱,你明白么?”
温故想到商则的所作所为,非常认同。
“嗯……切勿与女子亲近。”元九渊似是想到什么,轻微皱眉,“男子也不行,不可放浪形骸。”
温故乖乖点头,就像元九渊此时坐在他对面。
这一点他很有自知之明,喜欢他的粉丝大部分都是妈粉,女孩子只想做温故的妈妈,很少有人把他当成幻想对象。
所以元九渊大可不必担心。
镜中元九渊拿起玉牌在掌中把玩,“若你缺钱,用这块玉牌拿去换你想要的东西,当作我送你的见面礼。”
说罢,元九渊的脸融入镜面碧波荡漾之中。
太客气了吧,温故捻起白玉牌,不懂玉石珠宝,但从温润的手感,能感觉到这东西很贵。
换火鼠裘肯定没问题,温故再次感叹,元九渊真是个一个大大的好人!
想到这,他咬着牙故作神情坚定,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元九渊查清九宫血虫的事情。
翌日。
重真人在大殿门前,看到了半边身子藏在门后的温故。
晌午艳阳高照,温故一手扒着门,脑袋小心翼翼探进门里,眯着眼睛端详曝光过度大殿内。
身后还背着一个圆鼓鼓的包袱,像个刚偷完东西的小贼一样鬼鬼祟祟。
重真人敛了气息,静静地盯着他的后脑,等着看他想耍什么花样。
“嗯?师父呢?”
温故看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发出疑惑的自问,随即跨进红木门槛,解下背后的包袱抱在怀里,懒洋洋坐到一个蒲团上。
再把削直的下颚埋进绵软包袱中,没几秒,他缓缓歪过头,呼吸绵长惬意。
就这么睡着了?
重真人不屑地轻哼,不学无术的废柴,竟然敢在庄严的大殿上打盹。
所以,他无声无息地站在温故身旁,冷冰冰俯视睡得香甜的人。
这个他不承认的徒弟,一直是重真人的心头刺,就像是落在皑皑白雪上的一只死乌鸦,白白脏了他清正的门派。
他人只道元九渊是魔族的孽种,却不知,他是极天魔君的种。
一百年前,紫衣真君曾在西海一座秘道修行,准备渡劫升仙,已是一脚踏入仙门,却未曾料想极天魔君趁虚而入,在紫衣真君返璞归真,真元式微之际,带着魔族的大军偷袭秘岛,若不是玄月宗的弟子用剑阵阻拦,紫衣真君在劫难逃。
因为这一战,紫衣真君元气大伤,从此修为停滞不前,而且……还有点老年痴呆的症状。
重真人想起极天魔君,恨不得杀之后快,何况是魔君的亲生儿子?
良久。
温故睡得不太舒服,姿势压得脖颈酸,他揉着脖子睁开眼,猝不及防撞上重真人横眉怒目的面容。
一瞬间,他正襟危坐,高高仰起脸,乌浓的睫毛颤栗,很乖巧地叫:“真人……”
“你来做什么?”重真人负手而立,语气不善。
温故垂下眼望着手里包袱,有些羞怯地解开系绳,露出一角火红色的绒毛披风,看上去像是什么畜生的皮毛。
他拿出来,动作轻柔抖了抖,然后很认真叠得整整齐齐双手递给重真人。
“真人,你穿上就不会冷了。”
重真人一动不动,睨一眼不屑地挪开目光,“若你想讨好我,努力让你的修行精进,别在师门试炼丢我的脸,而不是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会努力的。”温故用力点点头,他双手捉着披风两侧两口,小心翼翼披在重真人肩上,“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争气的!”
满脸的期待溢出,仿佛再说:我真的会努力的,师父你快看看这个披风喜不喜欢~
还有,能不能……夸我几句?
重真人拽下肩上的披风,像丢垃圾似的随手撂在地上,冷声道:“师门试炼之前,别再让我看到做这些无用功。”
说完,他就看到温故的乌黑的眼睛蓦然睁大,黑亮的眼眸像是蒙上一层薄雾,湿气在眼眶里弥漫,一点点水光扑闪扑闪。
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见这种眼神亦会于心不忍。
温故缓缓低下头,看一眼落在地上的披风,沉闷又黏着点委屈的声音说:“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重真人突然觉得,刚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温故垂头丧气地走了。
妙真立在门前,这一幕尽收眼底,她拍拍温故失落的肩膀,大步跨进殿内。
重真人见她来了,冷硬的神态缓和,下颚直指地上的披风,“拿出去扔了。”
妙真七岁进入千鹤峰,重真人救她与水火之中,在她心中胜过生身父母,师父的每一句话她言听计从,但今日,她第一次顶撞重真人,“你知道他为这件火鼠裘甘愿去运甓么?”
“师父,我叫你一声师父,他为给你买下这块披风,运甓的钱不足,他用拂晓山庄少庄主的玉牌换了这件火鼠裘,就因为他觉得你会冷!”
重真人心中惊愕,这个他最厌恶的徒弟,竟然为他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