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素飘在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
这个带着几分稚气的年轻男子踩在落叶堆上,身体后仰,脖颈上扬,满面惊恐,双眼似是被定住一般,死死地盯着前方。忽地,他眼珠转了转,喉头滚动了几下,身体快速的往后退,却不知道被什么绊倒,踉跄着后退两步之后跌坐在厚厚的落叶之上,发出窸窸窣窣的脆裂声响。
没有摔疼,土地却给了他安全感。年轻人呼出一口气,大力地咽了口吐沫,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而后快速吸了两口气,左手触地,身体侧着一跳,借力站了起来,然后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脸上显出挣扎之色,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的一跺脚,迈开脚步。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停,身体不自觉地往左侧倾斜着,做出随时逃跑的姿势来。
前方有颗粗壮的大槐树,树杈上吊着的一个纤细的身影。
那是位女性。身着一袭大红连衣裙,身材细瘦,不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她的整个脸庞。裸露在外的双腿,从小腿以下全是青紫的,尤其是脚踝之处,更是青紫得接近于黑色。双脚脚腕处分别绑着一只秤砣,秤砣之上挂着金色的小铃铛,安安静静的,不响不动,与女子身体浑然一体。
年轻男子忍住又想要逃走的冲动,深吸口气,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轻轻地推了下女子的腿。
女子纹丝未动,但铃铛却“叮当”的响了起来,铃声清脆,就像是屋檐底下挂着的风铃之声。这声音却把男子吓得浑身一抖,几乎就要夺路而逃。他捂住胸口,缓了缓心神,然后扔掉树枝,抬起手,着轻轻碰触着女子青紫斑斑的脚,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背上传来,蔓延到他的后背上,他觉得后背上凉嗖嗖的,像是出了一身汗之后,又被冷风吹的那种感觉,他忍不住的打着哆嗦。
吊在槐树上的女子明显已经成为尸体了。
年轻男子干咽了吐沫,又舔了舔嘴唇,额头上,不知何时冒出的冷汗顺着额角流到眼睛里,让他视线有些模糊,他抬起手臂随意的抹了下,下意识地往四周逡巡开来:两只白色运动鞋散落在不远处。一个厚厚的运动背包平放在女尸斜下方,忽然,男子的瞳孔一缩,定在旁边的一处地面上。
那里的落叶被清理出一个圆形的区域,区域正中画着一个骷髅头,笔触幼稚。图案四周乱七八糟的在泥地上刻着了几个名字,名字上面打着×,字迹一笔一划,深深嵌入进土地里。
年轻男子疑惑的皱了下眉头,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黑色长方形的物体,按了一下,那东西便发出光来,他看了看,接着又单手举起,四下里转悠着,似是找寻什么,嘴里不知在嘟囔什么。好一会儿,他才沮丧的将手放下,用手中的物体,对着着地下、树上、周边一阵猛按,发出“咔嚓”的声响。
将黑色物体放进衣兜里,年轻男子有些无奈的站到尸体正前方。
尸体距离地面并不高,年轻男子微微抬起头,便可以看到女尸颈上的绳索,以及女尸吐在外面的黑紫色舌头,未滴干的涎水粘在上面,形成一条细细的线。
年轻男子不仅又打了个冷颤,双臂紧握,狠狠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接着闭上眼睛,嘴唇蠕动,似是在祷告。很快,他睁开眼睛,右臂弯曲,手握成拳,猛的在天空中挥动一下,给自己鼓劲,然后深吸一口气,上前抱住女尸的双脚,使了力气往上推,尝试着将她从绳子上放下来。女尸被抬了起来,僵直的往上挺着,但并没有从绳索中解脱出来。
女尸看着瘦弱,却没想到这么重,年轻男子累得“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尝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男子有些沮丧的望着晃荡着的女尸,一屁股坐到地上。歇着也是闲着,年轻男人顺手就将大背包拖过来。
大背包上面沾着两个很明显的运动鞋脚印,不用说就知道是死者留下的,男子随手掸了掸,将上面沾着的泥块沙砾掸子下来,然后将背包打开。
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块平整厚实的大石头和一个白色袋子。
大石头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言而喻。
年轻男子的表情有些难过,他将石头抱出来,放到一边,然后打开了白色袋子。袋子薄薄的硬硬的,就是那种学生用的最便宜的笔袋。里面只放了一张印着女子头像的硬硬的小卡片和一个信封和一片钥匙。信封是自己用纸叠成的,拆开来,里面是薄薄的一张纸,大概是从本子里撕下来的,只有半张,边缘参差不齐。
灵素凑过去一起看,虽然是简体字,但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年轻男子认真看过,重重的叹口气,抬头往女尸处深深的看了一眼,便又小心的将信纸折好,放到信封里,原样收进白色手袋里,放回大背包中。
那是一封遗书,上面写了百十来字,大概的意思是,她是自杀的,与别人无关,她对这人间已绝望,不想再继续痛苦的活下去。旁边的阵法是她摆的,她心有所恨,想诅咒她恨的人……
灵素眼前浮现出一个画面,这个女孩决绝的踩着大背包将自己吊在了槐树枝杈上的绳索之中,之后用脚推开大背包,身体腾通,渐渐窒息……
这个女孩啊,死了都怕牵别人,专门跑来深山老林自杀,还留下了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