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其实做什么都不是很容易。 安妮看着忙前忙后的布朗小姐,不得不承认这个可怕的事情。 “这幅应该挂在一进门的地方,你们怎么放在这里了!”布朗小姐都快要被这群总也做不对的搬运工们折磨疯了,“我说过很多遍了,画幅的高度要根据不同的画作进行变化。” 她急匆匆走到一幅立式的旁边,气急败坏。 “你看看,这个画的版面,适合这么挂吗!” 安妮站在一旁,十分识时务的安安静静,生怕布朗小姐的怒火殃及无辜。 说实在的,安妮环视了下四周。前两日波图利尔正厅被炸了之后,自己的个人画展还能够进行,已经很令她喜出望外了。 波图利尔不愧背靠大树,财大气粗。就算是正厅的楼前两日□□干脆脆的炸了个全面报废,这两天也迅速的围起了暂时的墙壁。起码,从外面来看,全然没有个案发现场的悲惨样子。 “安妮,你放心。”布朗走过来,打断了安妮的神游天外,“明天,一定给你弄出个波图利尔的水准个人展来。” 安妮笑了笑,一双亮极了的眼睛弯起来的样子,甜甜的充满了笑意。 “我相信波图利尔,更相信你的个人能力。” 布朗怔了怔。 遇到这种情况,一般的人恐怕都会担忧得不行。她这样走过来一说,也是为了安抚画家并不十分必要的情绪。 突然间,得到这样的肯定。布朗竟然有点儿不适应起来…… “当然。”布朗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很快补充道,“你可以今天早些回去的,这里就交给我吧。” 安妮看了看周围,工作得热火朝天。 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能帮得上的。 她抿了抿唇,有点儿犹豫。其实,要是可以,她早就回家了。只是,这两日的路上,实在令人糟心得很。 某个阴魂不散的人,偏偏她还没什么好说的。 “安妮?”布朗等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她眨了眨眼睛,看向安妮。 安妮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看着眼前等自己回答的布朗小姐。微微抿唇:“那我就先走了,这里拜托你了。” 布朗点头:“放心。” 安妮心里暗忖:我很放心,我只是想着待会儿路上的事,心有点儿累。 至于让安妮心累的人,则十分开心的发现,女孩儿终于决定从波图利尔出来了。 福尔摩斯:再让我待在那个热火朝天的施工重地,我的脑子都快要反抗了。 他眯着眼睛,看到布朗目送女孩儿背影转了个几个弯,才堪堪收了回来。福尔摩斯转身躲过又一波扛着画架过去的工人,顺手从最后一个的背后拿了个深棕色的汗巾,顺势往自己脖子上一围,配着他尘土朝天的头发,俨然一副当地工人的模样。 “埃尔塞亚广场。” 眨眼之间,安妮已经坐上了马车,一路车辙压过去。要不是福尔摩斯反应快,恐怕都快要追不上。 “这不公平!你有马车……”侦探先生撇了撇嘴,一双眼在四周寻了半天。看到街角竟然还听了个人工拉力车,眼里一亮。 他很快走过去,敲了敲已经有些犯困的车主:“埃尔塞亚广场,加急。” 车主本来靠在墙边,正半打着瞌睡。嘴里,还半叼不叼着一根烟,一下子被敲醒,吓了一跳。嘴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兀自低头心里好不心疼。 “去哪儿?”他问道。 福尔摩斯已经一个转身上了车座,十分坦然的整理好衣着:“埃尔塞亚广场。” 车主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这个位置:“好。” “加急。”福尔摩斯补充道,二话不说往车夫手里多给了两枚硬币。 果不其然,车夫这跑起来的速度,可不乏这沉甸甸钱币给的动力。仗着车小灵活,可算是在道路上冲出了一条高度道来。 “等等!”福尔摩斯突然说道。 就像他想象的那样,安妮当然不会简单的坐着马车就回去了。如果不是福尔摩斯观察自己,恐怕都不会察觉到,马车上那个恍惚的人影儿,早就不是女孩儿本身。 车夫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还有一二英里呢!” “改变计划,你车租我。”福尔摩斯一下子跳下了车,干脆利落的给车夫又添了一小袋钱币。趁人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迅速的摘下了车夫的帽子,歪歪的戴在了自己头上。 “唉!”车夫刚反应过来,一个带着水气的绢布被扔到了他怀里。 福尔摩斯拉着车,头也不回:“送你了。” 车夫看着这人,有点儿不知所谓的点了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带着劣质烟草的味道,呛进了咽喉,才算是让他清醒了一点儿。 “奇怪的人。”他这样下了结论,深深认为并不是自己有问题,而是这打扮奇怪的人,本身异于常人。 得到这样的结论,车夫算是终于平静下来。 看了看周围,正巧不远处有一家酒馆。车夫掂了掂新得的钱袋,决定好好去吃一口酒,可别浪费了这意外的财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安妮跟马车车夫讲好,让他一路给拉到埃尔塞亚广场后,就寻了个拐角的视觉死角位置,快速的跳车下来了。 “别跟着我了。”安妮内心祈祷。 她就想安安静静回个家,为什么这么难? 大概也就两三英里了,走走就到了。 安妮想着,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小道儿,慢慢往回走着。 她可算是发现了,要是路过市集,就穿过集市的那两步路,跟在身后的大侦探都能够完全换一个新的装束。 安妮都替侦探感到心累。 正想着,一个人力车越过了她,一个转弯挡在自己前面。 车夫一口龅牙,甚至还泛着常年抽烟弄出来的黄褐色。粗糙的皮肤上,一个有点儿别扭的大鼻子。帽子压得很低,眼睛几乎看不清楚。 不过,就这一身的风尘仆仆,跑过来也是不容易。 安妮抿唇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串问号,就连她都觉得有点儿心疼了。 “要不……”安妮心里想道,“就干脆假装没认出来,一了百了?” 福尔摩斯看着眼前女孩儿的表情,从无奈,到慢慢的犹豫。他用着奇怪的口音说道:“小姐,你需不需要拉一趟?” 安妮抿唇,半晌才放弃似的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车:“埃尔塞亚广场。” “好嘞!”福尔摩斯心里暗笑,看来这回没看出自己来。 大侦探的伪装,一向是极为出色的。就这一身本事,不知道帮他节省了多少时间。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能够迅速看破自己伪装的人。 不过……看来也就如此了。 福尔摩斯心里暗自对自己点头,深觉此次的伪装很妙。没看到,就连女孩儿都没看出来吗? 一路车走得不慢,来到埃尔塞亚广场后,安妮就十分自觉的下车。 “不需要我为你多拉一点儿吗?”福尔摩斯试探道,“看样子您家恐怕还有一段距离。” 安妮看了看他,没说话。 福尔摩斯就那么大咧咧的被女孩儿打量。伪装最为恐惧的,是视线的直接对视。 而他的伪装,并不需要担心这一点。 压低的帽檐,正巧可以解释游离的视线。 安妮叹了口气:“上回,我给过你三个硬币。这回就算你请我吧。” 说完,她就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徒留突然被掉马的福尔摩斯,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什么?”福尔摩斯罕见的蹙眉。 她看出我了? 这次的失败,就算是回了贝克街。侦探先生仍旧耿耿于怀,不能忘记。 一脸愁容的夏洛克,这就是哈德森太太端着茶上来的时候看到的。 “夏洛克,这是怎么了?”哈德森太太有点儿意外,要知道,上回遇到这样的福尔摩斯,还是华生遇到险境的时候。 福尔摩斯静静从自己桌旁的绣花鞋里取了点儿烟草,慢慢的卷了起来。 非暴力不合作。 这副模样的福尔摩斯,哈德森太太倒是完全不陌生。 她叹了口气,极为平静的把茶放在了福尔摩斯面前。临出门前,忽然想起来的回头:“哦,对了。夏洛克,今天有人来找你。” “不是委托人。”福尔摩斯眯起了眯起了眼睛,“不然,这个椅子的温度不会没有丝毫变化,就连上面的褶皱都和我出去的时候完全相同。” 哈德森太太深呼吸几下,像是完全习惯了这样的日常推理。 “哦,不是。”她说道。 福尔摩斯抬眼,双手合十,撑在自己膝头。 “是你的哥哥,夏洛克。”哈德森太太说道。 麦考夫·福尔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