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比凌夏更加惶恐,他毕竟是个古代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不一样,被人看了身子跟真的破了身还是不一样的。 前者没人知道就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以顾泽国公府嫡长子的身份,再嫁一个不是多大不了的事;后者……聘为夫奔为侍,如果婚前失了贞洁,没了朱砂花印,那可不一样了。 由于每个男子出生时额上都带了的印迹,等婚后圆了房额上花印才会消失不见,因此婚前是否失贞自然一目了然。 若男子婚前失了贞,承诺娶他的女子到时再起了坏心思,拒绝娶他,那他除了被纳为侍者,就没有别的出路了。 而如果凌夏不愿娶他,就算顾泽身份尊贵,为了顾家的声誉,也只有死路一条。 顾泽一边摸额头一边着急的问凌夏:“我额头的梅花印还在不在? ” 凌夏对于他在这个时候还问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看了一眼,答道:“不在了,不知道掉到哪里了,你那个花不是粘上去的吗?你别着急,等我们回去了再买一个就是了!” 顾泽本来听见果然没了花印,正心生惶恐,不知所措。 又听到凌夏怀疑自己的花印是后来粘上去的,登时大怒:在大明只有秦楼楚馆的一些风尘男子,才会为了多挣些银子粘上假的花印骗人。 这人居然怀疑自己是那种身份,想到这里顾泽忽然灵光一闪——是了,凌夏初次见自己时就贸然抱住自己,哪里的风俗,都没有女子这么轻薄的,除非她当自己…… “我是清白的良家男子,你怎么能辱我至此?” 顾泽越说越底气不足,但为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只得硬着头皮交代:“若你不喜我,不想与我成亲,直说便是,我,我……我是不会做小的;若你有心,就拿着这信物……到镇国公府……” 顾泽本来想从身上琢磨一二贴身物件用做信物,但找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身无长物。 于是顿了顿,把身上那块石头递给了凌夏。 凌夏听了这些话,虽然有点不明白他一个男人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这种情况要跳脚也要是自己才对吧。 可还是接过石头,奇怪的说:“我没有侮辱你,我喜欢你,但结婚还是太快了吧!我们先交往着,互相了解一下比较好。” 顾泽正准备让他去镇国公府提亲,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果然这人不想娶自己为夫,还想拿自己当没名没份的外室养着吗?当时就怒急攻心,跑出了山洞。 凌夏见状也有些生气了,虽然自己和他上了床,可哪有让一个才要考大学的高中生这么快结婚的? 没想到这么一去,这个自称顾泽的男子就再也不见了。 凌夏本来有些生气,但那东西终究是自己找回来的。 当时受了药物影响的两人,也是顾泽比较严重,一度失了神智。 她自己虽然也中了药,但挺一挺未必熬不过去。 所以虽然两人药后乱性发生了这种事,但要把错全推到顾泽头上,于情于理也没有这么算的。 凌夏憋着气使劲疏解了大半天,才稍稍熄了火,打定主意要是顾泽肯回来道歉,她就大人有大量,不跟某人一般见识。 可这一等,直到天快黑了,凌夏也没见顾泽回来。 她担心顾泽出了什么事,出去找了半天,直到天彻底黑透把,才不甘心的退回啊山洞里。 第二天凌夏又找了一早上,虽然没有找到顾泽,但她却发现栓在海边的救生圈莫名消失了。 凌夏这才慌了,但也只当顾泽气性大,见自己不同意结婚,就带着救生圈怒而跳海走了。 此后凌夏不死心,又在荒岛上找了一天,才不得不接受自己被扔下的事实。 那天以后,一直过了三天,才有救援队的人来找她。 凌夏问了救援队的人,确定当时掉下去的人都救回去了,就属她飘的最偏,所以才这么晚被找到。 一听人都被救回去了,凌夏这才放下心来,暗道:就算顾泽不顾情面的跑了,她也不希望这人真的出什么事。 然而到了救援点,凌夏找遍了所有人,却也没能从这么多人里找到那个自称叫顾泽的人。 等她问了那群汉服爱好者,又再三查阅过救援名单后,才有点绝望的承认:顾泽大概真的不是他们这一批落水的游客。 说来也心酸,都这样了,凌夏那倔丫头也不肯放弃,毅然滞留在夏城,在这里整整找了一个月。 直到被凌父联合夏城警方逮了回去,这才算结束了这场闹剧。 凌夏回去后,先跟爸妈抱住痛哭了一场。 一个刚成年,还没经历过坎坷的孩子,这几个月来担惊受怕,茫然无助,陡然见到亲人,一时间悲从心来,一家人哭了个昏天暗地。 连向来跟凌夏对着干的熊弟弟凌东也只是小心翼翼的瞅着她,不敢多说一句话,就怕那句话不对,又伤害到中二姐姐脆弱的自尊心。 不过温情也有,但持续不了多久,大家缓过劲来后,凌夏被暗自后怕的凌父凌母按着进行了一场男女混合双打。 完事跟老师打了个招呼,就把熊孩子送回了学校——这倒不是他们当父母的不疼孩子,不想让她在家多待几天,好好平复一下心情。 但这兔崽子离家出走也不知道选个好时间:眼下都要高考了,天大的事也得放到一边。 所以其他人都得靠边站,有什么账,等凌夏高考完再算也不迟。 本来日子也就这么平常的过去了。 谁知高考前体检,茫然无知的凌夏被检出怀了孕。 这种兼桃色与人伦为一体的新鲜八卦刚一出炉,就宛如往热火上浇了半斤油,热热闹闹的就沸腾开了。 老实了一辈子的凌父被请到了学校后,一知道女儿怀了孕,当时就炸了,当着一众人的面就扇了凌夏一巴掌。 凌夏一直到后来都忘不掉那一巴掌,倒不是多疼。 但那种从脚底窜上头皮的羞辱感,让她一度连口也开不了了。 接下来的事更是一场差点醒不过来的噩梦:凌夏以二模成绩年级第一的荣光,被学校劝退了。 凌夏清清楚楚的记得,她跟爸妈来办休学的那天,正是距离高考前一个月的时候。 那天的阳光很辣,刺得人怎么也睁不开眼,或熟悉或不熟悉的老师、同学,都跟看动物园里珍惜动物一样,对着被太阳晒的头也抬不起的自己指指点点。 当然,这还不是噩梦的终结。 仿佛鬼迷心窍的她回到家后,任亲戚朋友们怎么轮番劝说,可咬死也不肯说出她怀的到底是哪个的“野种”。 被骂的时间长了,凌夏居然还坚持把孽种生下来,不仅把父母气了个半死,还几次尝试自杀。 凌父凌母经了这场意外,瞬间好像老了十岁。 但最终拗不过她,还是无奈的同意了。 然而等带凌夏去医院一检查——宫外孕,而且已经三个月了,再不动手术就有大出血的危险。 凌夏在崩溃中做了清宫手术,等再回到学校时,面对的就是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跟校园暴力。 初时她也觉得抬不起头来,任由大家冷嘲热讽,什么脏事破事都往自己头上泼。 但等同学们愈加过分,连她家里人都往嘴边挂时,凌夏忍不住第一次还了手。 …… 等再一次堵在小角落时,凌夏就被人英雄救美了。 那是凌夏记忆里和傅衍的第一次交集。 …… 然而在傅衍心里,他一直喜欢这位长他一级的学姐。 说起来他们其实是同龄人,因为凌夏自小学习好,跳了级,才会比同龄人都高一级。 傅衍喜欢极了她活力飞扬的样子,狡黠自信的样子…… 可没等他表白,心目中的女神就忽然退了学。 据同学说:上一级的级花退学生孩子去了。 哪成想,不过短短三个月的功夫,她又回到了学校补习。 傅衍就开始疯狂的追求凌夏,被她冷冷的拒绝了好几次。 有一次傅衍训练完已经很迟了,回家时在校门外看见她被本校几个二世祖堵在角落里。 他刚一过去,就听见那群吊儿郎当的二代们出口成脏: “你他么装什么纯?连孩子都生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呢? 看你长得一副欠收拾的样子,我让你跟我们玩玩而已,对大名鼎鼎的夜十六来说,不是小case吗?你有什么不同意的,难道还怕我们给不起钱吗,哈哈哈!” “呦,这还敢动手,看把我打的,不就摸你一下吗?还龇牙。看我不把你的牙都拔了,你们说说,我先该拔上下哪张嘴的?” 周围的几个人一听这荤话,都起哄似的坏笑了起来。 傅衍一听就红了眼,冲进去把人拉出来。 “哎,姓傅的,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坏我们的事?还是,你跟这个小女表子有什么说不出的关系?” 傅衍被问住了,但转眼他就护着身后的女孩,义正言辞道: “什么关系?她的孩子是我的,我们毕了业就结婚,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傅衍知道大家家世差不多,他没个过得去的理由,这帮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还不如这么说,而且……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心道糟糕: 如果这臭小子只是玩玩,那他们截了人倒也没什么。 可一旦到了成家生子这程度,他们再牵扯进去,那就有些过了。 这种破事儿,闹到哪里去他们也不占理,说不定还会被自家老子打断腿。 这几人也是能伸能屈的典型了,一想明白就顺坡下驴道: “哎,你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嫂子对不住,你就把我们几个当屁放了吧”说完就呼啦啦的散了。 傅衍见人都跑光了,这才过去把凌夏扶过来,看她嘴角青着,走路也一瘸一拐,明显是被人打过,才忍着一肚子怒火把人扶到自行车上送回了家。 可一路上凌夏都面无表情的一动不动,傅衍看她情绪不太好,就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