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黑常服的少年站在窗前,下定决心似的握了握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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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忙到晚上,斜对面灯火通明,满楼红袖,阿玉这里才歇业。
三楼雅间,阿玉放下账本,愉悦地勾起嘴角。
就很爽歪歪啊,金钱带来的快乐。
找了系统要了陈子安的定位,下一步计划也可以开展了。
“你给他喂药的第二天陈子安就醒了,白日里扮个乞丐,晚上有时候出城有时候就在万春堂旁边巷子里过一晚。”
阿玉看了几张系统传输的图像,“他现在手伤,谋生的本事发挥不出来,还不能引人注目。”
女郎眸中带笑,口中轻叹:“真惨啊!”
她格外多看了两张图片一眼,是陈子安盯着万春堂李大夫的背影。
“宿主,那我们贸贸然去出现在他身边,他会不会有所怀疑?”
“怀疑又怎样?唯一的救命稻草,当然要牢牢抓住。”女郎幽魅低语,眼中冰凉一片。
出了门,石头将马车赶来。
这是阿玉从苏密那挑来的人,话少,干事稳妥。相较于那两个把陈老仆往南江城送的顺子和祥子,阿玉很满意他的性子。
这次听见她说要去的地方是万春堂,眼中虽有惊讶,却一个字也没有,只是将马车往那边赶去。
到了那边,看见墙角在斗篷下缩成一团的陈子安,阿玉瞬间收敛情绪。
女郎哀伤着小心翼翼凑近他。
“夫君?夫君?”她声音好轻,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惊喜。
多么熟悉的声音,陈子安恍惚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他想起新婚之夜,自己的夫人也是这么轻柔地唤他夫君,他那时的内心又是如何呢?大抵觉得厌烦吧。
如今她若真在这里该有多好。
陈子安迷迷糊糊想着,直到他被轻轻推了一下。
万春堂这边晚上少有人来,陈子安微微皱眉,猛然间睁开双眼。
最先入眼的是一双雪白柔夷,再往上,就看见青衣女郎眼中盈满泪水,瞧见他睁眼,女郎眼中满是欣喜,眼泪如珍珠般滑落。
陈子安怔怔,朝她伸出手,“这是梦吗?”
如果这是梦,他为什么会梦见她呢?为什么不是沈怡呢?
想到之前那个噩梦,陈子安蓦然惊醒。
眼前女郎眼中满是哀伤,轻轻握住他的手,好像他是一块破碎的玉璧。
“夫君,这当然不是梦,不是梦。”
“苏絮?”陈子安唤她道。
这是婚后两年他第一次叫她全名,而不是故作温柔唤她夫人。
话一出口,陈子安才反应过来,可她像是完全没有在意道,微微弯唇:“是我,是我。”。
仓皇间来不及拭泪,滚烫的泪水恰好滴在陈子安被握住的手上。
她的眼泪好烫,陈子安恍惚觉得自己的手被灼伤。
此时此刻,陈子安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不是臆想。
他拒绝了阿玉的搀扶,左手撑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看着女郎担忧的眼神,陈子安安慰:“没事。”
话音刚落,他撑手的地方洒下一面碎沙。
陈子安身子一歪,下一刻一个柔软馨香的身体揽着他的腰,帮他站稳了身子。
等他彻底站稳之后,她依然没有松手。
他知道自己身上多脏多臭,刚开始时他自己都会难以接受,后面才慢慢麻木。
可是她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紧紧环着他,像是要紧紧抓住这一份失而复得的宝物,滚烫的泪水落在颈窝,浸湿衣襟,一点一点,灼伤他的心窝。
原来当他被遗忘被抛弃的时候,总还是有一个人记得他的。
她并没有哭很久,稍稍平复情绪后,便退开一步搀扶着他,陈子安又仿佛看见了他那个温婉端庄的“夫人”。
心头微微一凉,陈子安微愣,发觉自己竟然有些眷恋刚刚那个拥抱。
女郎唇角扬起,声音却带着哭腔。
她和他说:“夫君,我们回家。”
出了巷口,石头要来搭把手,阿玉却朝他摇了摇头。
“夫君慢些。”她扶着陈子安上马车,将一个妻子的温柔体贴发挥到极致。
她全部心神都在夫君身上,完全没有看见不远处的青石街道上,枣红大马不安地动着马蹄。
马车向右而他在左。
她没有看他一眼。
马背上的少年面沉如水,死死握着缰绳,好像都要嵌进肉里去。
身后的副官就是那天拍小兵头的那位,也看见那日自家主子掳人上马的肆意,刚才也听见阿玉唤人做夫君。
他硬着头皮,“主子,这说不定是个误会。”
江朔景冷笑一声,眸子比夜色还黑,“误会?”
夫君是误会,还是那夜她的亲吻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