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瞬间,卫渊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将碗放下。
他扭过身。
他吐了出来。
江堰猛地跳起来,跑去井边打水。
阮蓁顺着他的背,一脸心疼,“都说了别让你喝,怎么非不听呢。我之前喝过一碗味道相近的药,所以这次还能勉强忍住,但你是头一次喝,肯定会有些受不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慢慢止了话头,看向面色发白的卫渊,问道:“我刚来那天,你是不是给了我一碗药喝?”
卫渊表情一僵。
阮蓁没忍住笑出了声,“所以那一碗,根本就不是什么药,是你给我熬的汤?”
“来了来了,水来了!”江堰端着一碗水,急冲冲窜了过来。
卫渊端过水,仔细漱了口,脸色这才好了点。
耽误了这一场,饭点早就过了,三人只得又将原来的烤肉热了热,填饱了肚子。
江堰手巧,自他来后,家中便多了许多东西。碗筷、木凳、竹床,以及新搭建起的小棚子,全都是他一人捣鼓出来的。
阮蓁见状,便央求他做了一只浴桶,刚好今日完工。
虽然晚饭吃的不甚满意,但一想到等下就可以好好的泡个澡,阮蓁就忍不住心中雀跃。
木桶大小非常合适,阮蓁坐进去后,刚好可以将头靠在木桶边沿。
温暖的水流包裹着她,为她洗去白日的疲乏,就连心中郁结也在这升腾白雾间慢慢散去。
阮蓁长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她今日走的太久,也想得太久了,此刻她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这样静静坐着。
凉风渐起,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框,惊得阮蓁一抖。
“谁?”
卫渊的声音传来,“你进去太久了,我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阮蓁这才惊觉自己方才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桶中的水早已放凉,一阵风吹过,激得她顿时打了个冷战。
“我没事。”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声音有些抖。
卫渊显然也听出来了,“怎么回事?”
“好像有些着凉了,”阮蓁吸了吸鼻子,“没事,我这就起来了。“
她慢慢站起来,水流自上而下,滑过她裸露的肌肤,在水面上碰撞出哗啦啦的声响。
卫渊听着这水声,眸色暗了暗。
他转过身,想要离这里远一些。
棚子里突然传出小小的喷嚏声。
卫渊脚步一顿。
阮蓁吸了吸鼻子,“卫郎,你在吗?”
卫渊停顿片刻,回到原来的位置,出口的声音无波无澜,“我在。何事?”
隔着一道门,阮蓁的声音听起来又细又小,“我的鞋子被水洇湿了,你能帮我拿一双鞋子来吗?”
卫渊大步离去,很快又拎着一双木屐走来。
他敲了敲门,门被人向里微微拉开,伸出一条胳膊。
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下滑,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臂,几滴未擦去的水慢慢滑下,在月色中折射出令人心颤的光辉。
“卫郎?”许久不见回应,阮蓁有些不安。
卫渊回过神,将手中木屐递了过去。
他垂下眸子,门内的声音一清二楚传入耳中。
他听见木屐落地声时发出的细微声响,皮肤蹭过木头表面时的腻腻的声音,以及她拉开木门时木料摩擦的声音。
阮蓁走了出来。
真奇怪。他想。
明明她身着衣衫,整个人看起来却湿漉漉的。
卫渊挪开视线。
他迫使自己不去注意她颈间那滴水,将手中的薄被展开,披在她身上。
阮蓁拢好被子,对他笑了笑。
他强行忘掉那滴水,低头看着濡湿的地面,“鞋子怎么突然打湿了?”
阮蓁叹气,“浴桶裂了缝,一直在向外渗水。”
“我明日让江堰看看怎么回事。”
卫渊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的阮蓁突然尖叫了一声。
卫渊下意识转过身,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被一具香软的身体扑了个满怀,整个人重心不稳,仰头倒了下去。
阮蓁压在他身上,呆呆地瞪大了双眼,与他对视在一起。
两人呼吸交缠,卫渊鼻尖满是湿漉漉的香味。
明明正对着明亮惹眼的月亮,可卫渊却看着面前这张脸,怎么也移不开视线。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太奇怪了,怎么能就连眼睛都是湿漉漉的。
今晚月色极美。
月亮极大,极亮,安安静静地悬挂在天边,极尽温柔,也极尽撩人。
许是这月色晃了神,卫渊突然伸手,在阮蓁未反应过来时拥住了她,将自己埋进她香甜潮湿的颈间。
卫渊轻轻抬起头,鼻尖若有似无蹭过她的皮肤。
他终于如愿擦去那滴碍眼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