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人虽出门早,但在路上被大郡主耽误不少时间,待赶到这吴贵妃宫中时,贵妃与圣上已经用过午膳,皇帝正垂着脑袋,由着小宫女按摩,吴贵妃坐在一旁,琢磨着手中的刺绣花样。 张德寿轻手轻脚地上前,对二人道:“回禀圣上、娘娘,薛家三姑娘到了。” 吴贵妃温柔一笑,轻拍了下圣上,道:“就是那个怀玉而生的娃娃,快些让乳母带着孩子进来,外头冷,别再着了凉。” 皇帝悠悠睁开眼睛,张德寿立刻招了招手,命谢嬷嬷带着薛令蓁入殿中面圣。那钱、张两个奶娘实在是被吓怕了,生怕在圣人面前再出了什么差错。 谢嬷嬷行礼,道:“奴婢代陈国公嫡次女薛令蓁向圣上、娘娘请安。” 皇帝命她起身,望着张德寿:“朕记得你不是辰时就出了宫,怎耽误到这时了?” 张德寿道:“路上遇到了康怡郡主和三皇孙,因而耽误了一会儿。” 皇帝瞥了眼一直含着笑意的吴贵妃,轻应了一声,命吴贵妃旁的一个贴身宫女将薛令蓁抱到身前,细细端详。 皇帝年迈了,早年镇压叛军、争夺皇位留下了不少暗伤,有些不精神。不过到底是久居上位之人,身上的气势即使收敛了,也让薛令蓁觉得有些不适,不禁在襁褓中动了动,对着那位皇帝笑了笑。 皇帝也觉得奇怪,他膝下儿孙不少了,对孩子早没了什么新鲜感,更别提宋家刚犯了大错,他对宋氏女所出的女儿能有什么好感。只是觉得此祥瑞乃是上仙下凡,不可怠慢,也定是上天认定自己乃是明君,故而才会择定祥瑞在自己在位期间降世,若再能助自己得道长生,实在是再好不过。可没想到,第一眼望见这女婴,竟油然生出一番喜爱来。 也不得不说,这女婴的容貌实在出色。过了几日,愈发张开了些,粉团儿似的,将来定是个绝色丽人。皇帝轻念了声可惜。若宋家不出事,这般品貌,这般家世,再加上仙人转世,此女恐怕连几个公主也比不上,可惜,她母亲罪族出身,身份上便打了折扣。 他又想起那宋定疆来,那人着实是一员猛将,这些年镇压叛乱多靠了他。可惜,此次实在是无法宽恕。皇帝初时也心中起疑,可那调查的官员得来的结果无一不是和李茂积等将士的证词一样,此事又与太子有些牵连,又因皆认定宋定疆已死,不能再细查下去,他还甚为惋惜,亲手扶持的一员猛将、数千精兵全都折在了里头,到底还是他这个皇帝损失最大。 吴贵妃笑道:“果真好个模样,长大了,定是个佳人。” 皇帝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粉团儿的小肉脸蛋,颇觉手感好,方才的郁闷散去了些,大笑道:“这丫头性子讨喜,可比荣惠当时乖巧。朕记得,荣惠这么大时,被朕抱了一下,就哭了一整天。”荣惠公主正是吴贵妃膝下的唯一女儿。 吴贵妃提起女儿,慈爱的笑了起来,再见那女娃,就更多了些喜爱。 二人正说话间,一旁的宫殿侧门里走进了个小道士打扮的童子,托着一方锦盒,对皇帝道:“圣上,这是今日的丹药。” 皇帝“嗯”了一声,取出丹药就着茶水服下。看在薛令蓁眼中,却觉这倒是自己争取地位的一番机会。 用罢丹药,皇帝忽地对那小道童道:“你去将国师请来,他早说要前来一睹祥瑞风采,如今正是好机会啊。” 不过一会,一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道士走进宫殿,颇有些傲骨,对着皇帝与吴贵妃不跪不拜,只行了一个道家礼仪便了事。不过,却在见到薛令蓁时,面色大变,满是敬畏,行了跪拜大礼,让皇帝与吴贵妃二人更是震惊,更别说这宫殿中其他的人了。要知道,这国师乃是得道之人,号太虚道长,三年前,皇帝大病垂亡之际,他进宫来救了圣上一命,从此被奉为国师,助圣上长生一事。他素来是目中无人的,也只有对上圣上和宫中最高位的吴贵妃才有些尊敬,就连太子也讨好他不得。 皇帝道:“国师,你可看得出这薛三姑娘是何等来历?”他颇有些惊疑,若当真是个大仙人下凡,那自己就真要改变一下态度了。 太虚道长闭眸凝神,忽然神情大喜道: “仙人来历自是尊贵,不过此乃天机,怎可泄露。仙人下界,正是于国运有利、于龙体有利,圣上大喜啊!” 皇帝难掩激动之情,若这太虚道长都对这祥瑞毕恭毕敬,那岂不是祥瑞有大来历的?听国师之话,有仙人在,那大齐的国运长久昌盛、自己得道长生不也是可期之事?细想之下,皇帝愈发欢喜。 张德寿面露笑意:“奴才贺喜皇上得祥瑞降世,必是千古明君啊!方才,在国公府中,奴才还见这薛三姑娘手捧美玉呢,不知可是其法器?” 皇帝笑骂:“既是有此事,你还不早说,快快请了祥瑞的宝物来。罢了,你们这些俗物,还是朕亲自去取。” 他走到薛令蓁跟前,再看这女婴,便全然都是喜爱,这可真是难得,他诸多子女,除了嫡长子太子外,还有何人能得这般喜爱?见女婴一见自己,便张开紧握的拳头,露出龙眼大小的一块莹润美玉来,泛着淡淡霞光,论其色韵光泽,实在是举世无双的美玉。皇帝只觉得,与这玉石一对比,自己那玉玺也就成了俗物。 当皇帝碰到这玉石时,便不觉是头脑一阵清明,暗道是这宝物奇效。他也是心里明了,这法器非是凡人可用,他是九五之尊,却也是凡间的人皇,尚未成仙,此物于他无大用。赞叹过后,便将美玉还放入了薛令蓁手中。 薛令蓁收回晶石,看了眼那道士,见其面色平淡无波,实在猜不透他这般夸赞自己的原因,不过,对于自己计划有利罢了。方才那般轻易地将晶石递给了皇帝,也不过是让其相信这祥瑞的神通。 他惊喜地看着薛令蓁,吴贵妃马上关怀地靠近询问,皇帝却摆摆手,“无事,朕今日得见祥瑞,知国祚昌运,颇为高兴,竟是身体比以往松快许多。” 吴贵妃不疑其他:“臣妾常说您要心情宽松些的。不过,这薛三姑娘诚如国师所言,的确是于您龙体有利啊。” 皇帝大笑几声,沉思一番:“既是如此,朕便封了蓁姐儿为泰安郡主如何?就燕阳作其封地。” 吴贵妃见其已亲近地称呼为“蓁姐儿”,惊讶道:“圣上,祥瑞封作郡主也不出格,历代也有旧例可寻。可以燕阳作其封地,着实有些······再者如今诸皇子之女中,也只有康怡封了郡主,她是太子长女,尚且没有封地实封,薛三姑娘如何担得起?再说,这燕阳意味深重,如此确实有些不妥。” 皇帝不理会她,问向太虚道长,太虚道长掐指合算,对贵妃的眼神视而不见,道:“圣上英明。此举正是于国运有利。” “国师既然都这么说,哪还有什么不妥。燕阳意义特殊,乃是我大齐兴国之地,但论起来也不过是小地方,若赐它为祥瑞封地,自然可得庇护,对国运有大益啊,贵妃!”皇帝拍着吴贵妃的手,细细说道,吴贵妃这才大悟,不再有异议,惭愧道:“是臣妾目光短浅了,比起国家昌盛,这些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怕康怡怕是有些不高兴了。” 皇帝不在意道:“康怡是庶出之女,因是龙凤呈祥的好彩头,又是太子长女,朕才封了郡主,她该知足了。” 张德寿将皇帝神色看在眼中,他自是有仇必报之人,心思百转,计策便上了眉头。 谢嬷嬷垂首站立在殿下,怀中抱着的薛令蓁见目的达成,便欢快地把玩着晶石。可这谢嬷嬷只觉是怀里抱着的是个举世珍宝,双手有些激动地出了汗,却又怕惊扰了祥瑞,只得依旧保持姿势。她现在迫不及待要回府将国师所言告知出去,原以为姑娘大概就是个花仙转世,却没料到来头这么大,得了如此封赐,便是那些公主郡主也比不上的,日后太太的好日子就有了。 那边圣上已写好圣旨,并着一众赏赐命传旨太监送去陈国公府,见外头天色不早,对张德寿笑道:“天色已晚,德寿,你命人将蓁姐儿送回府中,命薛林夫妇好生看顾,若出了差错,只让他们自己掂量了。” 张德寿让收拾好的奶娘入内将薛令蓁裹了件小斗篷,遣自己的心腹将谢嬷嬷三人送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