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夜间酷暑散去,白日却还烈日如灼。祥和殿内,角落里放了镇暑的冰块,给众人带来丝丝凉意。
祁景脱去层层华衣,露出缠满棉布的上身。姜柠满眼心疼,小心地给他拆去棉布,露出精瘦的胸膛。
肩膀胸前的伤口已经愈合,纵横的、椭圆的、焦黑的,都结成平整的血痂,奇形怪状,仿佛无知幼童凌乱的画。
“皇上,你的伤,好多了。”姜柠松了口气,露出欣慰笑容来。
“爱妃的功劳。”祁景勾起她的一缕发丝,盈盈浅笑。
姜柠羞涩地一抿唇,拿起他雪白的中衣,帮他穿上。
等到祁景穿上最后一件龙袍,万全替浅绿端了洗净的荔枝来,说是皇后送来,给各宫主子尝尝的。
姜柠转身去接那托盘。因为祁景正坐着,龙袍的袍角华丽地铺在地上。姜柠一不小心,踩中了半点袍角。那龙袍用的是最上等的衣料,光滑细腻,姜柠脚底一滑,身体往前扑去。
祁景反应极快,立即伸手揽住她腰。姜柠受力往后倒去,摔在了祁景身上。
顿时,祁景感觉胸口一疼,一凉,衣服上有了濡湿的触感。
姜柠惊慌地站好,就要跪地请罪,祁景抬手制止了她,低头,视线落在自己胸前,看到血迹一点点蔓延出来。
姜柠也看见了,顿时惊诧,急急上前,拉开他的衣领,只见之前平整的伤口,再度皮开肉绽,流出殷红的血,“皇上,怎么会?”
祁景转头看向万全,脸色平静,不漏情绪,“自朕治疗开始,已过了几日?”
万全脸色凝重,心中狐疑,道,“今日是第六日。”
祁景没再说话。自那年中毒之后,太后与他花了三年时间,将他身体调养得极好,若有伤病,几日便痊愈了,断没有治伤五六日后,伤口还裂开的道理。
姜柠的伤口已经好了,所以金疮药并没有问题。那问题便只能出在,他每日喝的汤药上。莫非,里面有银针试不出的毒?
万全也猜出了门道,请示道,“是否要宣太医?”
祁景点头, “宣宋太医。”略一沉吟之后又道,“再拿来开给姜美人的药方。”
万全离开后,姜柠眼眶泛红,十足懊悔的模样,低低对祁景道,“皇上,臣妾好生愚笨,居然又……”
她还当是自己不小心撞裂的伤口。祁景轻笑,抬手轻轻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顺到脑后,“爱妃并不愚笨。”
即便抖着手,也要鼓着勇气给他割肉治伤的人,又怎么会愚笨。她一向贴心,偶有失足,实属正常。
姜柠还是低落,祁景问,“金疮药可还有么?”
姜柠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所剩不多的金疮药,洒在祁景伤口上,又重新给他包扎起来。
金疮药已经用完了,汤药也有猫腻——且喝完了,祁景的伤还没好,下一步,又该想新的法子来拿药。
万全点了一个宫女去太医院请宋太医,而后又点了两个太监,随自己去掖庭。
掖庭是为宫中主子们做杂役的地方,姜美人的药,便是在此处熬制,然后再送到祥和殿。
姜美人的药一日三副,今日第一副祁景已经喝过了,第二副正在小炉子上炖着,扎着双髻的宫女正拿蒲扇给小炉子扇着火。
万全一挥手,“拿下。”两个太监立即过去将那宫女按住。
那宫女满脸惊慌,手被钳制着,“万公公,发生什么事了,奴婢犯了什么错?”
“稍后你便知道了。”万全也不多说,将那药连药带罐用帕子包了,带到了祥和殿。
祁景换了一身衣服,宋太医和端着药罐的万全先后到了。
宋太医是祁景最为信任的太医,当初他中毒,便是宋太医为他医治疗养。
祁景令宋太医看了之前太医开给姜柠的药方,又吩咐道,“你再看看这药,是否多了什么。”
宋太医握着罐柄,小心倒出一些药汁来,闻了闻,而后又倒尽药汁,取出药渣,一一辨认,最后跪在了地上,禀报道,“这药中多了一味草药,并不致命,只是与原本的药效相冲,会使伤口迁延难愈。”
宫中秘辛见得多了,他十分冷静。只是不知,这次又是谁要害恩宠正盛的姜贵人。
果然有问题,祁景眼睛一眯,眼中冷光乍现。只多了一味草药,难怪银针试不出。那么,会是谁下的手呢?
万全道,“皇上,煎药的宫女已经控制住了。”
万全办事祁景自然是放心的,道,“那此事交给你,你好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