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边想从中调和的顾晓此时也不管沈岳的尴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岳一直都在A市城西的理中读书，距离这里来回也要一个多小时，他自然对于附中的事情没有那么了解，更何况江淮安一向嫌弃沈家，不和沈家有任何往来，因此他对于江橙橙的大变样也无从得知。

沈岳刚到学校就被宣传栏上面的啦啦操海报吸引了注意，其中最让他喜欢的不是被公认为校园女神的苏茜，而是苏茜旁边的江橙橙。

照片里的江橙橙一头脏辫，侧头睨着镜头的样子让他原本觉得乏味的校园生活有了新的兴趣。他的前任大多都是小白花人设，有学霸，也有乖乖女，但没有一个像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如此……野，让他的征服欲熊熊燃烧起来。

沈岳原本是想着慢慢去找人的，结果一从厕所出来就看见自己心心念的人就站在教室门口，这怎么能让他不心动？！

原本他也认为这个女孩会像其他女生那样，稍微示好，给点甜头就会乖乖跟了自己。

谁料这女孩竟然是江淮安的女儿江橙橙！

不是说江橙橙是个身材肥胖，性格跋扈的人吗？

沈岳现在也来不及责怪谣言，于他而言，就算是江淮安的女儿，他也有那个自信能够将其收入囊中。

沈岳望着少女挡在沈长明身前的样子，狠狠剜了一眼沈长明，收起脸上的菜色，转眼又成了传闻里风流倜傥的沈家公子，温声道，“原来是橙橙，好久不见，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我向刚才的冒犯向你表示歉意。”

这歉道得倒挺像一回事的。

江橙橙脸上的冷意这才淡去了些，转头看了眼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少年，又缓缓启唇冷哼道，“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

沈岳脸上一僵，他原以为江橙橙会看在沈家的面子上把这事翻篇了。

结果江橙橙好像并没有打算这么做，而是不管江沈两家的塑料交情继续纠缠下去。

看了许久热闹的顾晓自然也知道这下面的波涛汹涌，上前调和道，“要不今天就算了，不要伤了和气，橙子你爸肯定也不希望你和沈大哥有什么过节吧。”

顾晓边说边朝江橙橙挤眉弄眼暗示。实际上，她也不喜欢沈岳，但沈家和顾家世代交好，而且她亲哥又和沈岳是好友，此时她不得不管这事。

况且，沈岳为什么针对沈长明的原因，这个圈子里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江橙橙完全没必要为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大动干戈。

江橙橙自然知道顾晓是为了自己好，也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可她还是不打算就这样算了。

她表明立场一般地将高大的少年彻底挡在自己背后，淡然道，“我爸只告诉我在外惹了什么人都不用怕，有他顶着，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江橙橙此时虽然一副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实际上心里慌得要命。因为江淮安就没说过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只说过——

“你要是再惹祸，回来家法伺候。”

江橙橙：“……”理直气不壮。

沈岳也被江橙橙这副样子唬住了，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沈长明，以为江橙橙不知道这人真实的身份，便勾笑道，“橙橙，你不知道他的身份吧？他是我爸的——”

“他的身份我一点都没兴趣知道。“江橙橙及时开口，把沈岳说到一半的话打断，成功守住了沈长明的秘密。她望着眼前欺软怕硬的沈岳愈发嫌弃。在她眼里，这种往别人伤口上撒盐还要津津乐道的人，她看一眼都嫌恶心。

原本只是安静看着这一切的沈长明听见沈岳的话后，眸子里闪烁令人胆战心惊的光。只是众人将视线放在沈岳和江橙橙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除了顾晓。

顾晓看着江橙橙护犊子的样子，又看了一眼重新低垂眼睑的少年，眉头无声地皱起。

江橙橙望着面色越发难看的沈岳，继续道，“我只知道，谁做错事了，谁就要道歉并且承担后果。”

“所以，”江橙橙走上前，微微欠身，坦言道，“对不起。”

江橙橙此举一出，直接让围观的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谁能想到江橙橙会为了一个穷小子弯腰道歉呢。沈长明想拉住少女却没拉住，他的眼里浮浮沉沉着动容和错愕，以及深藏在下的心疼。

江橙橙才没想那么多，而是直起身子，径直看向还在愣神的沈岳，道，“该换你了。”

沈岳没想到对方这么果断，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而且江橙橙“以身作则”，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了句，“对不起。”

江橙橙看他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眼底的不屑更加浓重，正想继续和这人扯皮下去的时候，背后的衣角被人偷偷一攥——

沈长明微长的额发散在眼边，那双精致的凤眼里的神情江橙橙还没看清就已然散去，只剩下一片清透。沈长明扯了一下江橙橙的衣角，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但江橙橙已经知道对方的意思了。沈长明的意思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她想了想，也是，沈长明毕竟现在能力有限，如果自己今天为了给沈长明找回公道一直缠着沈岳，估计时候这人就会把账算到沈长明头上了，这样得不偿失。

江橙橙心里饶是再有不爽，也只能作罢。

事实上，沈长明并不是这样想的。

从江橙橙方才鞠躬道歉的时候，他就开始后悔了。先前被江淮安打了一拳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的体内好像有一只毫不留情拽着他的心脏，狠狠往下拉，让她又痛又恨。

他恨自己要让江橙橙出头，更恨江橙橙为了让对方给自己道歉而率先低头弯腰。

江橙橙本该是恣意率性地活着，被人捧在手心里哄着，一点点被爱灌溉宠溺，而不是这般深陷麻烦，还为了他讨回公道惹得一身腥。

沈长明第一次痛恨自己超过痛恨沈岳，如果他不那么无能为力，或许江橙橙就不必如此。

对于他而言，江橙橙就是一朵开在悬崖峭壁的花，随风而舞，世间纵容她，万物着迷她，就连他封冻多年的心也因为这朵艳丽的花甘心融化。

他渴望得到这朵花，并且为之努力，就为了能触碰那份魂牵梦萦的柔软。

可他却忘记了，或许花从一开始就不想被人采下。

……

这场闹剧很快就拉下帷幕。一直躲在人群里的苏茜看见刚转学的沈岳对江橙橙如此殷勤，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看了一眼沈长明，又看了一眼回到位置上生闷气的沈岳，喃喃道，“奇怪，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