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带着审视的眼光,看奏折的朱批。
当看到一条赈灾的折子时,忍不住点评起来。
“老黄,这条不是你批的吧?”
朱元璋接过奏折看了后,见是前几天扬州和镇江受秋汛影响,导致大片农田被淹的折子。
他在这个折子批复,让官员积极自救,朝廷近期会筹措粮草运往灾区。
朱元璋早就通过锦衣卫的眼线,查知此地确实遭了灾,因此他觉得这批复没什么问题。
“咋了大孙,这个折子有问题吗?”
“咱派人调查过,那地方确实遭了灾呀!”
秦牧冷笑一声道。
“那你为何不问问,长江沿岸的其他州县,为何他们没遭灾呢?”
“再者说,咱们南京城还在长江边呢,为啥咱们没遭灾呢?”
“秋汛年年有,为何扬州和镇江年年淹?”
“呃呃……”
朱元璋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愣了。
“有吗?”
秦牧苦笑道。
“因为你不是皇帝,你只是替皇帝批阅一部分奏折,你当然不可能知道全貌。”
“这么跟你说吧,扬州自杨宪卸任以后,就没一个像样的官员。”
“我早年从海边采购海带和海蜇皮一类海产,路过扬州的时候,一个个官兵衙役,就跟周扒皮似的,恨不得收你几倍的赋税。”
“直到我给现在的扬州知府喂饱了,每年孝敬三千两银子,这生意才好做点。”
“另外,你知道为啥扬州年年淹吗?”
朱元璋茫然的摇摇头。
他虽然是皇帝,但天底下的事不可能全都知道。
秦牧直接将桌子的奏折扒拉到地,从茶盏里到了点水在桌子,然后用手指沾着水在桌子画了起来。
“这条就是长江,从扬州边经过……”
“靠近长江这边的一大片农田,其实都是穷苦人家的田。”
“你在看这一片地,这边地势高,都是扬州城里有钱和有权人家的土地。”
“到主簿,下到差役,其土地都在这边。”
“他们放水淹了靠近长江边的土地,扬州府全境都可以免除税赋。”
“但实际遭灾的却只是平头百姓,那些当官的家里的田地,可是一点没受影响。”
“等朝廷把粮食拨下去,平头百姓也就落个饿不死,可那些当官的,和城里的富商们,却能吃的钵满盆满。”
“所以,这个折子看去是在赈灾,实际是抱薪救火,越救越糟!”
朱元璋听得眼睛都直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就算不能明察秋毫,但通过这么多年努力的严执法,底下的官员也不敢糊弄自己。
没想到,下边如此下其手,贪赃枉法,自己竟全然不知!
还要一个小孩子来提醒自己,点拨自己!
这让朱元璋既欣慰,又惭愧。
欣慰点拨的人不是外人,而是他嫡亲的长孙。
惭愧竟然不能体察下情,被底下的官员牵着鼻子走!
秦牧可没朱元璋那么多想法,他说完扬州的问题,就开始点评镇江的问题。
“镇江和扬州还有点不同。”
“镇江最大的问题是修建大堤的时候偷工减料!”
“镇江那地方穷,老百姓没多少油水可刮。”
“因此当地官员只能把主意打到大堤。”
“大堤年年修,年年被冲毁,然后就年年有赚头。”
“如果不能彻底整治两地的问题,朝廷拿再多的赈灾粮食,也是于事无补。”
“呃呃……”
朱元璋两眼通红,重重的一锤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