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聪明便会作茧自缚,既然她想进国公府那就让她进。她对京城豪门后宅的可怕一无所知。
一念之差,叫他身形趔趄了一下,热意翻倍的往上涌。不能想,不能念,此刻还想什么当年。
春晖院距离竹楼有一段距离,他一身燥腾腾的火气回去,汗水已经湿透了里衣。
长青吓了一跳,“主子,您……”
“备水沐浴。”
长青动作很麻利,荣时却已然等不及,他命人取了冰块过来帕子裹了,贴近脖颈。血管猛的收缩让头脑有一瞬间晕眩。
融化的冰水顺着脖颈往下淌,胸口的衣服湿了个精透。
他沉重的喘息了一声,咬牙在灵台逼出清明。
这荒悖的行为真得跟当年翠屏山下同出一辙。
亏他当年觉得林鱼鲁莽荒唐,这真真正正的贵妇人又好到了哪里。
心头燥意夹杂了怒火逾发炽热,荣时啪的一下把温热的毛巾扔进了冰盆里。
“水呢?”
“备好了,还准备了清茶。”
荣时转身走入里间,却又听长青道:“太太着人来问话,顾姑娘如何安置。”
荣时陡然翻出一腔火气:“顾家人如何安置,干我国公府何事?”
难不成母亲还觉得顾揽月能进荣家吗?
莫说没有这个可能,便是进了,以她的出身和两家的交情,若是为妾便是辱没她。可要她做妻吗,那又置林鱼于何地?
他以前对顾家,会略微有些愧疚,但现在他已明白父归父,女归女,自己并不亏欠顾揽月什么,便是有,在上巳节落水那一救后,也抵消了。
今日的迷烟,把他心中那点仅有的温情消磨干净,只觉母亲好生糊涂又好生任性——她难道真喜欢顾揽月?
得了吧,这么多年了,她看得上谁。
他几乎能想象这样的场景,他娶了顾揽月,母亲稍有不满就会说“婢女生的,还能有什么阿物。”
“三爷,您这样……老奴怎么跟太太回话。”
“你在问我?”
“让我教你?”
往日清越的声音里雷霆滚滚,婆子终于发觉了他不同往日的焦躁,诺诺而退。
荣时从水中起身,飞快的穿上衣裳,或许是近日过于疲惫又被秦氏一语挑拨的缘故,荣时心底的火气蹭蹭往上窜。他没有多想,举步来了萱玉堂。
林鱼今日在院子里跟荣炼踢了一会儿毽子,稍微一活动出了一身汗,身体心情都舒坦许多,但沐浴起来有点费时间。
她散着头发,裹着一张薄毯子从净房出来,就遇到同样散着头发,身上犹带水汽的荣时。
她愣了一愣,把毯子裹得更紧了点,夫妻关系存续就是这么麻烦,他可以随意出入自己的内室,而她现在毯子下,什么都没穿……
她脸上开始发红,本就被热气熏蒸的脸愈发沁出血色。
“你怎么来了?”
问得硬梆梆的,非常生分,话音落地,她注意到荣时的眉头微妙的皱了一下,继而又舒展开来,那不悦只是一瞬,一晃眼又是温润尔雅模样。
“怎么,不想见我?”
他嘴角依然在笑,神情却全是燥郁之气在盘旋,仿佛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
他不太对劲!
林鱼心念电转,这个时候不管回答“我不是,我没有”还是回答:“就不想见,那又如何”,都会被抓住话柄借题发挥,她自付口舌之争不是探花郎的对手,何况身上光溜溜的,气势先弱了三成。
她干脆不接这个话茬,“我准备休息了,三爷忽然到访可是有事?”
荣时随手把头发顺到耳后,倾身在案边坐下,他眉心微蹙,林鱼注意到他面颊上不正常的红晕。
果然不太对劲,林鱼心里有些打鼓。
荣时原本要问问林鱼当初跟顾揽月聊了些什么,昨天又跟阿母说了些什么。他携了怒气而来,可见了面又克制住,他得相信林鱼。
虽然她有过前科,但一个失忆的小妇人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再没有比林鱼更让他安心的人了。
荣时抬了抬眼,略有些暗哑的道:“你不是准备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