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城,伯颜大本营。
由于金国的压迫,百年前蒙古人在成吉思汗的带领下,从北方草原呼啸而起,然后,向西横扫欧亚大陆,征服西辽和花剌子模,饮马黑海,向北打下西伯利亚,灭了当初被称为罗刹国的俄国,向南先是联宋灭金,接着又灭掉西夏,在联宋灭金的时候,看出了南宋内部的腐朽和软弱,然后挥师南下,在公元1279年,覆灭南宋,开创了一个幅员辽阔,史无前例的巨大帝国。
此时,按照大元内部的论调,在张弘范指挥的崖山之战取得胜利之后,宣告宋朝已经灭亡,张弘范部已经开始班师,但是本该一起班师的伯颜却接到旨意,让他继续留镇江南,扫清伪宋残部。
于是才有了后面杨亮节描述的纵马掠夺,杀人筑京观。
今年的天气格外异常,入秋以来,整个江南没有丝毫秋高气爽的感觉,连着下了一个多月的阴雨,把丝丝寒意浸入人的骨头缝里,即使已经在账内点起火盆,伯颜也没有感到丝毫温暖,潮气就像一张网裹在身,衣服一天到晚都是湿漉漉的,让人感到很不舒服,不由得怀念起草原来。
正在这时,没有等到卫兵通报,伯颜的帐门就被掀开,走进一人,原来是阿里不花,一边跺脚甩掉靴子的泥土,一边嘴里抱怨道:“这些南人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呆着,怎么杀都不听话,怎么杀都杀不尽!”
不同于中原王朝的官僚体系统治,整个蒙元时代都是实行的都是部族制,从起兵之时,部族大事都是由各个小部落的头人共同商议,成吉思汗当初也只是大家临时推举出来的领头羊,对各个部落的约束力甚至还不如当初的辽国。不过好在每个集团的创业阶段,人们总是能齐心协力,不计较一时的得失,向着美好的未来一起拼搏,国家也是如此,到目前为止,整个蒙元帝国还算是政令通达。
所以就算是伯颜贵为中书右丞相,阿里不花对他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忌惮,原因无他,阿里不花是钦察部的,伯颜是八邻部的,两个人互属不同的部族,听你命令是因为你能带我抢钱抢粮抢人,不听你命令你算老几?
伯颜闻声,招呼他放下帐门,坐到他旁边烤火,并问他今天巡视情况如何。
“今天又在城里的一处地窖找到了一个伪宋的官员,连带着私藏他的那家人一起砍了,女的分给了底下的勇士们享用。”阿里不花边脱靴子边说,“对了,回来的时候在城头发现了一张告示,我不识得宋字,所以拿回来给你看看。”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伯颜,伯颜打开一看,原来是陆秀夫写的告示,已经贴到了镇江城。
伯颜看完内容,站起身来,开始在帐内来回走动,这是他的习惯,每次遇到大事需要思考的时候,他都会在帐内来回踱步。
陆秀夫的告示里写的清清楚楚,有地盘,管够,有粮食,管饱,而且算准了大元的水师一时半会儿不可能管到那么远的地方,摆明了就是要跟你抢人,尤其是在最近放纵部下,大肆掠夺的情况下,只要得到消息的人,即使没有立刻走,也会提前做好准备,万一哪天不对劲儿,就立马跑路。
封建王朝,最根本的统治基础还是人口,这一点阿里不花不明白,熟读汉书,作为丞相的伯颜却一清二楚,他们可以马取天下,却不能马治天下,这件事往小了说,会流失人口,往大了说,会让那些心怀故宋的人有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两点最终都会动摇到元朝的统治,而且这是赤果果的阳谋,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想到这里,伯颜闭双目,回忆起最近的行为:“大意了,没想到他们真的逃出生天了!”
不过名将到底是名将,片刻之后,伯颜重新睁开眼睛,目光透出坚定,南下之时,忽必烈许他临机专断之权,总揽伐宋一切事务,只需事后奏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