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颐那话半是调侃打趣,半是认真。
下山前,她去问过徐怀义,徐怀义亲口说的,师父和方才现身的这位褚谷主是故友,且她本就是来探问消息的,若不自报家门,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桑萦没理他。
她随着褚谷主,左绕右转,其实周边的巨石和古树长得都差不多,但约莫走了一刻钟,渐有草药的清香,再不见那些森白成片的药蚁。
“竟是乾合古阵,褚谷主布这石林大阵费了不少心思吧?”陈颐笑问。
“那是自然。”老者自得一笑,他看了陈颐一眼,“你倒是有些眼力。”
“前辈这阵依托石林云柏,本就是占尽地利天时,又有药蚁遮蔽天日,让人难以辨别方向,着实是一番巧思。”陈颐看出老者的自豪,顺势夸赞道。
“哼,这些药蚁耗费我多年的心血,倘若今日被你二人烧个精光,你俩就别想出我这药山了。”
说话间,便来到药王谷的谷门外。
说是门,其实只是两座相间山谷的夹缝,陡峭的一线天,堪堪能过人,左右皆是藤缠叶茂,老根盘绕。
桑萦瞧着这郁郁葱葱的石缝洞天,蓦地回想起当日陈颐说得,他和属下失散,要来药王谷后才能联络上。
因他这话,她便以为,所谓药王谷,是个势力范围,便如同天归剑宗,也并非单指那几座入云孤峰。
原以为这药王谷附近会有村镇,还寻思先行落脚,再来拜访,如今倒是省了工夫。
谷中除了草药田便是几栋双层竹屋,几人进了最大的那间,坐定之后,老者唤来几个小童奉茶。
“这是我药山特有的凉草茶,二位尝尝。”
桑萦端起茶碗,抿了抿微凉的茶汤,清甜润口,她又喝了几口。
她心里盘算,该如何开口问师父的事,原本没想过这还会有外人,眼下陈颐坐在她左手边,正跟那谷主就这草茶侃侃而谈,她寻不见开口的契机。
她侧头去瞧陈颐,便与他对视上,他面上的笑意不入眼底,对上她满怀心事的神情,便微一挑眉。
“桑萦姑娘不是有事要向褚谷主打听?”
“嗯,褚谷主,晚辈桑萦,是天归剑宗林惊风的弟子,日前师父与师门传信时,提及伤后曾得谷主妙手,如今师父不知所踪,还请谷主告知当日师父的状况。”桑萦起身朝着主人位的这位老者躬身一拜。
“你是惊风的徒儿?音音?”
“是,小字是师父取得。”
她也不知为何师父为她取音音这个小字,但这么多年,师父都是这样唤她,眼前这位若是师父的好友,知道这个名字倒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我名为褚融,与你师父确是相交多年,你师父大概两个月前来过一趟,当时是中了毒,也带着外伤。”
他话音稍顿,瞥了陈颐一眼,复而对着桑萦说道:“你可听说过暹圣教?”
桑萦皱眉,“谷主说得可是魔教?”
“魔教……也对,你们正道中人多是这样叫的。”
褚融笑笑,冷不丁问桑萦道:“你师父平时也称其为魔教吗?”
桑萦思索了会,不大确定地说道:“师父很少跟我说魔教的事,我印象中是没有,不过掌门和师兄师姐们言辞间倒是提过。不过魔教势力似乎如今大不如前,这几年几乎是销声匿迹,褚谷主问这个,可是我师父的事与魔教有关系?”
“不好说,暹圣教自教主长寅自绝而亡,便一直守着苗疆圣坛,近十年再没进过中原,但你师父当日来药王谷,所中的毒却是暹圣教当年闻名天下的内息之毒,卿心。”褚融缓缓道。
“卿心?”桑萦从未听过,但听褚融这一番话便知其中利害,她心中一紧,“褚谷主,这毒可能解?”
褚融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一旁悠悠喝着那凉茶的陈颐,沉声说道:“这卿心说是毒也行,说是内伤也行,当年暹圣教教主长寅,天资堪称惊艳,武学自成一派,独创的三套绝学任何一部都足以让一个宗门立世传承,这卿心便是其中绝学春江花月的杀招。”
“确是武学天才,可惜自甘堕落入了魔教。”桑萦叹道。
褚融盯着她不作声地瞧,半晌后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或许吧,左不过都是自己的选择。”
“褚谷主,这卿心该如何解?我师父离开后去了哪里您可知晓?”桑萦转开话题。
她多少看出褚谷主情感上偏向魔教,不欲与他在这个话题上多言。
立场不同,且也没必要。
“卿心这毒只能压制,除非长寅亲至可解,否则一生都要与这卿心纠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