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昭肯定的说道:
“这确实是学生自己写的,学生这些天来都在开封府和贾推官等人学习政务,故而整理出了些许见解,今日特意带来请老师点评。”
“那这一段‘抚军安民’的內容你详细跟我说说,应当有哪些举措。”
面对陶谷的考校,赵德昭侃侃而谈:
“自安史之乱以来,乱军之害变成了中原大地上最大的祸害,甚至于超过了种种天灾,乱军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自前朝起,爹爹便开始了对于禁军的整顿,严肃军纪,再到本朝,更是对军队进行了严格的整顿和约束。”
“但是乱军之害已经持续了百年,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去岁征讨荆楚便有烧杀抢掠之事发生,激起民变。‘白甲军’之名甚至于超过了荆楚的官军。由此可见,军民本为一体。”
“学生所言‘抚军安民’抚军在前,安民在后。大军征战过后,若是能安抚好军队,降低军队作乱的可能,军队不扰民,民众自然就能安定下来。”
“而所谓抚军,非指一味的安抚,而是应当奖惩并行,对于作战勇猛,严守纪律的不对应当予以嘉奖,同样对于怯战畏战,还败坏军纪,烧杀抢掠的部队应当予以严惩,恩威并施方可使军队严明守纪。无乱兵匪祸,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心甘情愿的为朝廷所治。”
“至于如何奖惩,我以为当前军中的都监制度还是过于粗糙了,只能对上层军官进行一定的监管,对于下层的普通士兵却根本没有余力去管束,而乱军残害百姓者,也大多都是这些底层的士兵,所以学生以为应当扩大都监制度,整治下层士兵的军纪。”
赵德昭说的就是后世的宪兵制度,通过宪兵、军事法庭之类的机构对于作战中的军队实行快速的处理。
陶谷和奚屿听完互相看了看,对于眼前这个看着不大的少年收起了轻视之心。
陶谷合上了手中的文稿,对着赵德昭说道:
“你这文稿中的內容颇有见地,我准备摘取一二奏与官家,你看可好?”
赵德昭点头道:
“先生决定便是。”
这些话赵德昭自己是不方便去和赵匡胤说的,太不符合自己一直以来不学无术的人设,挂上陶谷的名号问题就不大了。
又考校了一番其他的几段内容,陶谷算是确定了这份文稿真的是赵德昭写的,最起码赵德昭也是彻底理解了的,陶谷满意的把文稿收了起来。
随后,陶谷又让下人从书房里取出了几本书,包好了交给了赵德昭,嘱咐道:
“这几本书你先看着,过几日再来,我要考校一二。”
“是,学生谨记。”
赵德昭将书收好之后和陶谷、奚屿告辞离去。
出门之后的赵德昭将手里的书翻了翻,是一本《春秋左传》一本《春秋公羊传》,两本书看上去有些老旧但是保养得很好,字里行间还有些许的小注明显是后加上去的。
单单从今天陶谷的态度而言,赵德昭就感觉他比窦仪要强得多了。当然他也没忘记赵光义所说的,不能和陶谷交心,大家做做表面师徒就好了。
赵德昭的马车刚动身,就看到另一辆马车停在了陶谷的府邸门口,依稀间,赵德昭听到了对方和门房说着“度部王员外前来拜见”之类的话。
赵德昭也没太在意,毕竟大家都能看出来陶谷即将拜相的事情,所以这些日子里前来投靠拉关系的人不是一般的多。
赵德昭离开没多久,水榭里的奚屿对着陶谷说道:
“咱们这位二皇子,胸中有沟壑啊。”
陶谷也是有些恍然的说道:
“当初在宫中讲学的时候,倒是不曾看出来分毫,不成想出宫之后倒是头角峥嵘起来,我这一步闲棋倒是捡了个宝贝。”
“只怕咱们的窦尚书以后就要后悔了。”
陶谷摇了摇头,说道:
“不会的,窦仪他看重的是他的名声,他要的是扬名百世千古流芳,和德昭决裂是必然。也正是因为他决裂的太果断,官家才没有让他入相,他这人只看重自己的名声,其他什么都入不得他的眼。”
奚屿闻言点点头,转而问道:
“那陶公你呢?”
陶谷想了想,自嘲般的笑道:
“我这个人目光短浅,比较短视,看不了窦公那么长远。我只能看到眼前的、脚下的这点东西罢了。”